若雪飘零

楔子
郎如陌上尘，妾似堤边树。
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处。
殷遥，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这一年，远山如黛，江南纷飞的杏花如我的泪滴滴碎落，好一场盛世繁华的醉伤。
一、杏花如雪
我在杏花如雪的季节里远望江南，遥想着唇角含情，潋目翩然的你，会在哪里？郊外一帘细雨，白衣潇洒的公子撑伞自我眼前走过，面容俊朗，眉目温柔，余一个欲说还休的背影。余我，痴痴伫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自此，万劫不复。
云来去，数枝雪。
月色凝结，林中花瓣四处飞扬，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泪。兴致一起，摆一个起舞的姿态，我轻轻甩袖，旋身，回眸，微笑。
身后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一惊，敛了笑颜，停下动作，喝道：“谁？谁在那里？”
白衣胜雪的公子自树后转出，眸若星辰，低低叹道：“杏花如雪，美人如玉，好一幅醉人的美人笑舞落花图。”
少年嗓音清澈如落花溪流，叮咚流入我的心湖，低了头，我不由微微红了面颊。他痴痴盯着我的面容，眼神中却纯净如婴儿，教人生不出一丝不悦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他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我抬头，凝眸定定看他，淡道：“少爷言重了，蝶衣不过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夜深了，少爷也早些歇息吧。”说罢，我转身离去，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喜。
心中盛了满满的欢喜。殷遥，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二、
我顺理成章地成了殷遥的贴身丫鬟。
亭外，夜风轻轻拂过一朵睡莲，她不胜娇羞地敛了叶，只余淡淡的微红浮在面颊。竹林沙沙作响。我轻抚琴弦，随手奏出流泻的音调，思绪在流水中浮沉。
殷遥微笑望着我，忽的取出一支箫，放至唇边，顺着我的琴音幽咽流淌。哀婉的乐音如紫色丁香，淡香弥漫，香味丝丝将我缠绕。
良久，音止。我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殷遥唇角含笑，目光如水，忽道：“蝶衣，我同娘说，娶你，可好？”
心中一跳，掩饰住慌乱。我面容沉静不露声色，轻轻摇头，道：“少爷，蝶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想。”
他似是想不到我会拒绝。神色复杂瞧了我一眼。怔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许久，微涩的嗓音响起。
凉如水的夜，我们静坐着，良久无言。
“夜深了，少爷早些歇息吧，蝶衣告退。”终于，我出声打破这窒息的空气，转身离去。
殷遥，对不起。我苦笑。
我这般拙劣的说辞，自是有我的原因。我只是不想，将来在时光的洪荒中后悔。
三、
楼阁灯火明媚，一片繁华的苍凉。今日，老夫人寿辰，殷府大宴宾客。
“你来了。”我叹息，定定望向那一地雪白花瓣的残乱，并未回头。
“你还是坚持初衷吗？”冰凉的嗓音响起，浸透了夜色。我转身望他，依旧是那件黑色长袍，苍白的面容透出一丝复杂情绪，眼神悲悯。
我缓缓摇头，道：“元亦哥哥，你走吧，不必劝我，你知我定不会改变主意。”他淡淡一笑，竟是温柔翩然的模样，叹道：“既然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那你好自为之吧！一年后，希望你不会后悔。”
他拍了拍我的肩，转身离去。黑色鬼魅的身影渐渐飘远，我微笑。元亦哥哥，自进殷府始，我便发誓，我要亲眼看着他，得到幸福。
林中突然闪出一个影子。
“那人是谁？”他目光深重，沉沉望着我。
我心内一惊，本以为偷溜出宴会与元亦哥哥见面的事无人知晓，不想，竟被殷遥瞧见。朝他浅浅一笑，不在意道：“他是蝶衣以前的邻居大哥。”
殷遥神色渐渐松弛下来，他忽然上前从背后紧紧搂住我，温热的嗓音在我耳边环绕，道：“蝶衣，我真怕你会离我而去。我总感觉你像一缕抓不住的风，不知何时便飘走了。”他微蹭我的发际，声音低沉隐有愁色。
我心中一软，半响，方努力挣脱，轻声道：“今日宴会盛大，宾客众多，少爷还是早些回去罢。”
殷遥忧伤地看我，低叹：“蝶衣，你为何总是逃避？”
我心内一惊，默然不语。
殷遥长叹一声，落寞离去。
苍白的面容上似有水珠滑下，我用指尖轻轻抚摸，竟是一颗晶莹的泪，落入掌心的瞬间，化成了一颗璀璨的珍珠。缓缓坐在树下，我心若苦莲。
殷遥，我喜欢你。可是，我的卑微如同一条巨大的鸿沟，深深将我们隔开。然，横贯在我们中间的又何止是卑微？
殷遥，辜负了你的深情，对不起。
只是，时光，已不待我。
四、
八月，京城中最盛传的事莫过于相府小姐初雪与京城首富殷府大公子殷遥的联姻了。
相传，殷府大公子一直对相府千金心生恋慕，甚至写了一首《惜雪词》来表达爱慕之情，离奇的是，正当殷府大公子写完后，那张纸竟自动飘向相府，最后落在相府小姐手中。更为奇特的是，第二日，殷家花园的普普通通的菊花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绿菊！而这绿菊本是相府独有的秘方，从不传人，连园丁都不知晓培育的秘诀，绿菊是由相府小姐亲自在闺中伺弄的，它怎么会到了殷家？如此看来，就连上天也支持这一对有情人哪！说书人情绪激荡，茶楼中一片惊奇声，我微微一笑，提起少爷吩咐的点心转身离去。
花园中，一片绿意盎然，蝴蝶双飞的美好景色。殷遥正定定看着初雪的娇艳的面容，言笑晏晏。悄悄闪入树后，我心内一阵绞痛。
原来，幸福扩散到极致过后，便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会嫉妒，会怨愤，我嫉妒初雪轻易便可获得殷遥的目光，我亦深深自卑，我苍白的面容、消瘦的身躯永远也抵不过初雪的娇容，抵不过那大家闺秀的气度。我怨恨殷遥，在说过爱我之后，为何转眼便注目他人？
恶毒的想法在脑海中萦绕不去，我心内忽然一惊，这样不是最好不过吗？我一直盼望的，不就是亲眼看着他得到幸福吗？为何还会这样？
头痛欲裂。我忽然明白，我爱他竟如此之深，要我眼睁睁看他与别的女人得到幸福，我竟做不到。
悄悄自树后逃离，我没有看见殷遥不经意望向我逃离的方向，眼中透露一抹深思。而殷遥，亦未瞧见，相府小姐望他时，眼中的一抹了然。
五、
千古如一昼，夜来情伤透。
夜露霜重，好风碎竹，声如雪。
我定定望着这一张制作精美的素笺，心内情绪百结。烛火晕黄，跳跃在纸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