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边

一
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边缘一个极易被人忽略的角落，住着一个老人。
老人生活在这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破败的房屋还用着石棉瓦的顶，与狭小的屋子比起来极为宽敞的院子，因为满堆着纸箱、旧报纸、旧书、啤酒瓶……而显得有些拥挤。
老人在这座城市里漂泊了一生。
二
年轻时候的老人，怀揣着梦想和那一腔的热血离开了家乡，那个宁静而安详的小镇。
那时，这座城市的发展还没有这么的迅速，高楼并不很多，也没那么多六车道的马路困得路两旁的恋人见不了面，房子还是要很多人来建的，工厂还是靠工人的，没那么多全自动化的机器。
老人很快地在这座陌生而新奇的城市里有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虽然因为是体力劳动而搞得每天都很累，老人却依旧很开心，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做梦都梦到自己住上了自己建的漂亮的高楼，醒来都能再乐一天。
城市生长的很迅速，老人的工作很多。很快，老人有了点积蓄，讨了个媳妇，两个人白天出去干活，晚上或者吃完饭出去转转，那时老人总会很自豪的对媳妇说：“媳妇儿，媳妇儿，你看，那个特别亮的楼是我建的哎，好看吧”，或者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买房子，在这座对他们而言已经很亲切的城市里安家落户，或者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老人喝着小酒，看着媳妇儿在灯光下缝缝补补，老人觉得就这样也很幸福。
日子本可以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的。
三
然而，过了没几年，就在老人的孩子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老人在一夜之间被这座城市抛弃，被媳妇儿抛弃，几天以后，孩子也因为饥寒交迫倒在了老人的怀里。起因只是因为这座城市的人口越来越多，于是出台了一个政策，凡是没有本地户口的外来务工人员一律要被遣返回家乡。
可是，老人早就已经回不去了啊。
家乡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除了那些特有的习俗在老人脑海里留下的记忆，老人已找不出自己在那里存在过的证据。
一瞬间，老人感觉到了一种天大地大，却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悲凉。
老人想过死，可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老人就是这样，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却始终有一种乐观和淡然。
老人开始在这座城市里不见天日的生存着。摆地摊、跑夜市、做小工、捡垃圾，岁月带给老人的，只有疲惫和贫困。
四
现在的老人，靠收破烂为生，有一个栖身之所，原本是一个工地修来给工人临时住的房子，因为一直没拆，老人便住了进去，虽说冬冷夏热，可好歹也算是有了个自己的小窝呀。
老人很满足。
老人还有一个忠实的伙伴，一直不离不弃，那是一只杂毛的流浪狗。老人看见它的时候，它正缩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老人救了它，把它带回家，从此，老人的生活中总算没那么的冷清，有了一个生命听他诉说，陪他生活，一人一狗相依为命，日子也算不那么难捱。
五
老人很早就起床了，月亮还没有落下，就着明亮的月光，老人草草的做了一顿饭，吃完给狗准备完，又开始收拾院子里收来的破烂，想要腾出一块空地来，老人看看天色，想着“今个天应该不错，能多跑点地，多收点，加上收的这些，下个月的饭差不多就有着落了”，老人这样想着，心情便好了起来，哼起些不知名的调子。那狗本来还在睡觉，听到主人的声音，便醒了过来，拿爪子抹了抹脸，又抖了抖身子，朝老人跑了过来。似乎是感受到老人的心情不错，尾巴摇的格外的欢快，一个劲地往老人身上蹭。老人停下手里的活，拿粗糙的大手掌摸摸狗的脑袋，笑骂道：“狗东西，乐个什么劲呢，还不安静点，一会有你跑的时候呢”，狗听话的摇摇尾巴，跑去吃老人给他准备的东西去了。老人慈爱的看着狗吃得很香，轻轻的摇摇头，手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临近中午，老人骑上自己的三轮车，带着狗出发了。老人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巷子里，每个巷子里便会有这样的声音，“收破烂啰，旧书旧报纸，啤酒瓶洗衣机，电脑电视旧电话~都收啰”，老人的声音洪亮而有韵律，传得很远很远~，间或还有那只狗不甘寂寞的吠两声，人声加上狗声，便显得有那么点热闹的感觉。今天运气的确不错，跑了三个居民区，老人的三轮便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了。老人欢喜的和狗一起往家赶。等回到家，也差不多傍晚了，老人卸下那一车的破烂，长舒了一口气，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太阳还有些余晖，老人端了把凳子，坐在院落里，狗就那么安静的窝在老人身旁，老人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狗毛，眯着眼睛看看太阳，想起自己那还没满周岁就去了的儿子，眼眶里不由得蓄了些泪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唉，生死有命啊。又想起孩子妈，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老人不怪她，自己那种情况，不走真的没啥活路，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呢，老人不愿意再拖累了另一个苦命人，人家不欠自己的啊。
狗不懂老人的心思，只知道太阳很温暖，日子很安静，慢慢地就睡着了。
六
六月的天真是娃娃的脸，刚刚还大红太阳高高挂的，转眼间天就暗下来了，老人正载着一车废纸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这种天气，不由的有些焦急，脚下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风实在太大，老人蹬的很吃力，狗显得也很焦急，前前后后的跑着，不停地叫着，可无奈却帮不了老人什么。
雨下起来了，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收的纸全被淋湿了，无形中给老人增加了很大的重量，老人的速度逐渐减慢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地上白茫茫的升起一团雾气，老人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埋着头，机械的踏着脚踏。狗依旧前前后后快速的跑着，吠着。
突然，老人车头一个没稳住，车子便一个侧翻倒在了路旁的小沟里，老人也被压在了下面，头重重的磕了一下，视线便有点模糊，朦胧中，老人看见狗朝自己狂奔过来……
再醒来是在医院里，睁眼便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病床旁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孔，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是高兴，“老大爷，您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转身又朝着病房外喊着：“大夫，大夫，人醒了，快来看看”，接着便有一个白大褂进来，给老人检查了一下，对中年男人说：“醒了就没事了，我给你开点药，收拾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中年男人帮老人收拾了一下，扶着老人走出医院，并坚持要送老人回家，老人百般推辞，可中年男人说，“老大爷，您老人家刚刚清醒，我怎么放心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