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挽笙下默默殇

“沈默殇，多多指教。”
低缓平静的嗓音响彻教室上空，有如贝多芬《月光曲》的前奏般摄人心魄。
顿时，全班女生的目光都射向同一个地方——站在讲台上不发一语的沈默殇。
我咬着笔杆，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女生直冒桃心的眼睛，嗤之以鼻。她们若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肯定有多远滚多远了！
沈默殇是我从小恨到大的仇人，偏偏还是我邻居。
那家伙刚出生就是一个人精！别的小孩刚出生一直哇哇地哭。就他一个，眨着大大的眼睛，不哭不闹，一直卖萌微笑。结果护士情窦初开的芳心很干脆地被一个小娃娃夺了去。这故事还是我妈后来用赞赏的语气告诉了我，最后一个总结︰“这孩子前途无量啊！”当时我笑得一个没喘气，差点被空气呛死。
去你个前途无量！沈默殇四岁抢我玩具；五岁撕了我的图画书；六岁在我家摔碎了一个景泰蓝手镯，栽赃给我，害得我被老妈打得四处逃窜。十多年，沈默殇一直是我噩梦的主人公。更可气的是，他在人前还装高冷，反而显得我极不要脸的缠着他！
上次在街角，两个老大妈还谈天论地︰
“诶，你知不知道，言家那丫头，成天跟在沈家小子后面走，一看就是喜欢他！”
“其实这俩孩子也挺不错的，在一起也好。”
“听说沈家母和言家母早就指腹为婚了！”
……
当时我就躲在街角，静静地听呀听。手上一杯饮料被我瞬间挤爆。
噢！天雷轰轰那个响啊！于是，我用了十多次生日的许愿机会，期望着几时蹦出个得道高僧，拿个葫芦瞬间就收了这个半人半妖的家伙。
“言挽笙，你是饿了还是疯了，拿着笔杆咬什么？”鬼知道几时我把笔想成了沈默殇？地狱魔音一样冰冷的声音在右耳畔无比清晰地响起，我习惯性地抖了抖，僵硬地转过头，狗腿地打了个招呼︰“嗨～～默殇，你好啊。”三个字出口后，我就想骂死自己了，怎么感觉都是讨好他的语气！
沈默殇放下书包︰“本来心情挺好的，看见你就不好了。还有，以后别叫我‘默殇’，咱俩不熟！”我微笑着，暗暗咬牙切齿地用各种语言骂了他一遍。看见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旁边，总算有了一个出气的机会﹔“坐在这儿干什么，咱俩不熟！”我用十多年的好运做保证，当时的我绝对是忘了惹到沈默殇的后果。沈默殇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幽幽地盯了我一个中午！吓得我冷汗以每秒五滴的速度不停地流。
我以为这样大概就算了，毕竟我只是嘀咕了十一个字而已。谁知道，沈默殇他不是一般的小气。晚上，他就主动来我家，申请每周末来辅导我的作业。他与老妈聊得投缘，留我一个在角落泪下三千尺！当时我就开始藐视自己的智商，沈默殇杀人于无形的本领，自己领教了十多年，咋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几个星期后，我捧着那张年级第十名的语文试卷，嚎啕大哭。而沈默殇竟然人性大爆发，一直给我递着纸巾。“沈默殇。”我不顾形象地擦了擦鼻涕，“你说，我要是稍微再努力一把，是不是就可以夺得年级第一了？”沈默殇转了转手中原子笔，勾起了一抹笑。
天哪！这年头奇迹越来越多，沈默殇居然有了生平第一抹笑！还被我看了个正着！说实话，他笑的真心比蒙娜丽莎还好看。
过了半个学期，沈默殇轻而易举地闻名于校。作为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成绩的确好得没话说，长得还真不错。要不是跟他从小结了孽缘，说不定我还真会喜欢他。
可惜，他是出名了，我也跟着被万众瞩目了。
在学校逛一圈，就有一群女生拿着情书跑来找我。沈默殇真不是个东西！我千辛万苦地搬着十几封情书过来，狼狈不堪。就他，高傲地瞥了一眼，蹦出俩字︰“扔掉！”敢情都把我当女佣了是吧？我心中压了几十年的怒火唰唰唰地直线上升。一个挥手就把情书拍他身上了︰“沈默殇！你给我滚！”
原本热热闹闹的教室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沈默殇皱眉看了我半晌，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极其温柔︰“言挽笙，哭什么，真是的，不嫌丢人！”哭？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湿湿的。我没想到，沈默殇会跟我说‘对不起’。可是他真的开了口，我立刻就冒出个念头，以后一定要逮到机会就多哭！
当许多年后，沈默殇回忆起这件事时，都会满含疑惑地问我︰“你当时到底哭什么？”我绞尽脑汁地想呀想，回忆了再回忆。智商还是处在80阶段的我依旧迷迷糊糊，心底却又有点明了︰那堆情书大概就是自己哭的原因吧。可是，我死也不能告诉沈默殇，我当时就喜欢上他了。他如果知道了，岂不是要得意死？！
这些后话，我不太愿意提起。
反正自那次莫名其妙地哭过之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我好了那么一点，至少说话再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模样，而是有了温和的语气。
还是情书发生的一件事。不知什么时候，沈默殇习惯了和我放学后一起回家。而学校那些花痴的心思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消的。走在路上，接二连三的女生跑了过来，满脸羞红地塞给沈默殇一封封的情书。有的直接失声指着我问道︰“她是谁？！”直惹得我一个白眼接着一个地翻。然而沈默殇还恬不知耻地炫耀︰“我已经够低调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我喜欢得死去活来呢？”我脸色一沉，一个踢腿踹在他的屁股上，然后拔腿就跑。不知不觉，我面对沈默殇竟然有了朋友的错觉。想了想，却又拍自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那货从小就欺负我，跟我结下的仇岂是这么容易就解决的？
不知怎么的，渐渐就没有女生送沈默殇情书了。这倒是让我开心不少。我去，自己为毛要开心？！那SB真跟我没啥关系！
大学毕业前一天黄昏，我们百无聊赖地走在草地上。说实话，我觉得照我此刻的心情来说，应该去哪里喝一杯，而不是在这里看无数的情侣哭哭啼啼。好吧，我郁闷了！不就是一个出国一个留校嘛，又不是永不相见。有必要演一出校园版的《牛郎织女》吗？我打着哈欠，惬意地滚在草地上，揉揉眼睛准备睡一觉。沈默殇阴阴地开了口︰“挽笙，我们大学毕业会不会要分开了？”我吓得一个激灵就站了来。
天地可鉴，沈默殇几百年都没喊我的名字喊得那么亲切！这只狐狸，肯定有阴谋。可惜，美人难过英雄关……哦，不对，狐狸关！看见他装深沉的样子，我还是慢慢坐了下来，毕竟他的演技修炼了千年，也挺不容易的，被耍一次就被耍吧，我看我一生也是被欺负的命。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