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

01
无花无酒。
我不知自己被写成了书中的样子，如书香一样，浸流在四肢百骸。又或者是伽蓝寺的雨声，钻进了长满皱纹的老树根里。我站在长满青苔的石板旁，与多年前等待我的你合二为一。
“师父，师父。我学会了你教的听雨。”
我知道后觉又在找我了，他穿过重重的雨向我走来。雨势厚重如屏，眉目里似乎也沾染了湿漉漉的气息。
后来。
学会听雨的后觉常常能看到青石板旁的女人。
再后来，后觉改了名字，听雨。紧接着他便离开了伽蓝寺。
我迷失在故事里，我不知道那是后觉，还是听雨，又或者是我。
只记得未干的墨迹在竹简上再次被雨水冲刷干净。
是我。后觉。听雨。
02
雨依然没停，你是否不曾走过？
悟悔知道，是这个故事，让后觉坚定了下山的决心。为了听雨，抑或是为了他自己。
后觉背好行囊，对悟悔重重地行了一个礼。转身。
悟悔看着前方后觉的背影，那姿势，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他盯着面前的雨幕，许久之后幽幽的一声叹息。那叹息声便在寂静空荡的山涧之中荡漾，回旋起来。
那叹息，为了自己，后觉，抑或是听雨。
此时的后觉，正满心欢喜地朝山下走去，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物也毫不在意。不时抬起头，用力嗅着混杂着花香与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平日里轻易就能走完的路，竟在此时也长了起来，不断地向外伸展。
雨依旧飘落着，雨滴染深了青石板的颜色，路旁的桃花满枝欲落。
白亦身着一袭白色广袖流仙裙，流云髻上斜斜插一支淡紫色兰花簪，手中青色的油纸伞似与青石板两相呼应。待她停步树下，合上油纸伞，随即便被花香所袭，湿了裙裾。
静看风吹，花飞，雨追。
在后觉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同样注意到了后觉。
“公子竟是未撑伞吗？”白亦朱唇微启，瓷音珠落银盘般婉转，使人心头一痒。
后觉答道：“姑娘此时不也是未撑伞吗。”
白亦掩嘴轻笑，对此人的好感也多了几分，心思百转，道：“我名为白亦，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后觉闻之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异，他虽随师父常年在山，但也并非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
白亦，乃是黎国备受恩宠的公主。
只是不知，为何她对自己坦露真实姓名？
后觉面色不改，谦谦说道：“在下后觉。”
“公子，是从山上下来的？”白亦接着问道。
“是的，在下乃伽蓝寺悟悔大师的弟子。”后觉答道。
白亦点头道：“原来如此。”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一位护卫模样的人在白亦面前低语道。
后觉朗声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转身，离开。
未走多久眼角蓦然瞥到一青色衣角，疑惑间回头望去。欲开口说话，可青衣女子却似蜻蜓点水般转瞬消失不见。
后觉的眉头一蹙，心中疑惑更甚。
到了山下，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眉眼低垂间睡意昏沉。
午夜时分，青衣女子便在梦中朝后觉走来，看不清容貌，口中说着什么，终是未能听得清楚；梦回时分，睁开的双眼再度紧闭，直至眼睛发疼也未能如愿，由是声声叹息叹梦空一场。
自此，后觉走过戈壁荒滩，望见大漠孤烟；趟过江南水田，窥见竹中落日；踏过无边锋芒，饮尽世间冷暖，却终未能寻到她。
听雨，听雨，我该于何处寻你？
自此以后，吾名，听雨。
03
转眼沧桑，金戈铁马，归来荣华。
深秋霜重，远处零星分布的树只剩瑟瑟发抖的枝桠和地上发黑腐朽的叶子哀哀自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大将军听雨与明颜公主，择日成婚，钦此。”前来传话的公公声音尖利，听雨心头也似被割了一道缺口。
却不知，割开缺口的，到底是声音还是圣旨？
“微臣，领旨谢恩。”
酒醒天寒，月落乌啼，忽闻琴音如高山流水。
循声寻去。
一女子身着淡蓝色竹叶抹胸，外披一件青色曳地纱衣，梅花簪绾了青丝如瀑，皓齿蛾眉，朱唇不染自赤。
然记忆一闪，忽地想起两年前的青衣女子，虽未见其容颜，但总感觉跟眼前女子有些相似。
一曲作罢，蓦然抬头，只见一墨衣男子正望着自己。
她记得他，后觉。
女子眼中含着化不去的淡漠，优雅起身，抱琴欲归。
“姑娘抚的一手好琴，不知姑娘芳名？”
青衣女子淡漠不改，脚步不停，回道：“听雨。”
什么？！
听雨，听雨。
把名字改为听雨的后觉一阵恍惚，直至听雨离开也未能说出一句话。
终是，寻到了。
那么，我也不再是听雨，而是后觉。
而后，琴声每每响起，后觉便循声而去，以萧作陪。如此，两人也渐渐熟络，生出默契。
听雨也会偶尔对着后觉笑，不复初次的淡漠。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变，随之变化的，还有后觉与明颜公主白亦的婚期。
何如？何如！
我已功成名就，你却携琴来归。
我欲红妆十里，你却入驻心头。
04
“将军，你这是同朕开玩笑？”白黎轩怒道。
“微臣不敢。”后觉低头道。
白黎轩嗤笑：“不敢？朕看你倒是胆大。”
“微臣愿交出兵符，解甲归田”
“你！”白黎轩拂袖。
“父皇。”白亦自殿外款款而来。
白黎轩脸色稍缓：“亦儿，你怎么来了？”
白亦朝白黎轩微微欠身，说道：“父皇，我也并非是非谁不可，他既不愿，我自然也不强迫。”
……
黑夜袭来，清风伴着胧月挂上枝头。
“听雨，我……”后觉看着听雨，欲言又止。
听雨嫣然一笑：“我都知道，只要你心中有我。”
“你可愿……”
后觉语音未落，听雨就说道：“愿携卿之手共赴天涯。”
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来到竹林，建起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