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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君生我未生江南。春雨如烟,笼罩着古老的小镇,温润而又迷离。我静坐窗前穿针引线,锦帕上的桃花刺绣已经初见雏形,偶一抬眼,便看见嫩绿色的柳条在轻轻拍打着镂花的窗格,无声似有声。忽而轻风转疾,细雨不再扣问闺
君生我未生

江南。
春雨如烟,笼罩着古老的小镇,温润而又迷离。
我静坐窗前穿针引线,锦帕上的桃花刺绣已经初见雏形,偶一抬眼,便看见嫩绿色的柳条在轻轻拍打着镂花的窗格,无声似有声。
忽而轻风转疾,细雨不再扣问闺阁主人的意愿便登堂入室,我起身关窗之时,却瞥见娘亲正撑着一柄油纸伞独立在后花园的桃花丛中。
娘亲是个很美的女人,无情岁月赋予她的并非苍老容颜,而是欲加优雅华丽的风韵。
人面桃花相映红,却为何人独立烟雨中?
何人?的确是何人,何青羽。

何叔叔是娘亲的一段少女心事,一场婉约记忆,也是一个深藏秘密。
但这个秘密却是与我共享的,或者说是我十五岁那年无意撞破的。
那年,也是春雨绵绵的时节,我随娘亲一同回外公家小住。
闲来无事,我在花园扑蝶之时,无意中步入竹林小路,曲径通幽,却不慎惊动了正在幽会的有情人。
也就是那一日,我知道了娘亲与何叔叔的故事。

因外公与何家相邻而居,青梅竹马、俩小无猜,是娘亲与何叔叔的童年。
何家虽然有祖传的手艺,能烧制出远近闻名的青花瓷,但门庭比不上世代书香门弟的外公家,所以待娘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外公毫不犹豫地将何叔叔排除在外。
最后外公如愿将娘亲嫁入官宦人家。
娘亲大婚之日,豪华的排场和热闹的迎亲队伍吸引了街上众多素不相识的路人,大家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羡慕地议论不已,只有何叔叔无限落寞地站在喧闹的人群中,怔怔地看着娘亲的花矫渐行渐远。
长长的迎亲队伍消失在街头,看热闹的路人也散去各忙各事,只有何叔叔一直站在门口不愿离去,怅惘和不舍让他立到月上柳梢依旧无法迈动归家的步伐,而此后他拒绝了诸多上门的媒婆,始终孑然一身。

我终于明白了娘亲喜欢在雨天立于桃花树下的缘由,她少年时经常与何叔叔一起在桃花林中嬉戏,最难忘的是俩人同撑一伞在烟雨中漫步,轻雨拂面,花香扑鼻,林间小径里该洒下了他们一路的温情脉脉与梦幻叠叠。
虽然放不下那段少女怀春的情感,但娘亲无论是否愿意,出嫁后一直恪守妇道,她只有在偶尔回娘家的时候,才会与何叔叔见上一面,互相问候几句。
起先娘亲会劝何叔叔莫再执着,早日娶妻生子以免耽误人生,年深日久便不再重复提起,取而代之的只有:你近来过得如何?

知道娘亲这段往事的那天,我生平第一次对何叔叔有了印象,其实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不仅能烧出美丽的青花瓷,也能写出一手好字,吟出一段好诗,只是他的眼中始终带着苍凉,落于纸上的流畅行书也总是字字句句淡淡的无奈,是岁月中太多的沧桑,或者是人生里太久的无望守候。

我生君已老

为了避嫌,娘亲与何叔叔不能有过多的来往,我却可以自由地穿梭于何家的瓷器坊,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在一旁看着何叔叔烧制青花瓷。
制作青花瓷对于何叔叔来说是个庄严的仪式,他总是会换一身正式的玄衣,点一炉上好的檀香,然后才开始慢慢地捏制陶泥。
虽然沾上满手的泥浆,但他的眼神却清澈深邃,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在那个旁人无法企及的空间里,只有他和他的泥胚,他的思想是虚空渺茫、捉摸不定,泥胚的形状却是真实存在、清晰可见,我始终坚信在冥冥中有股力量将他们紧紧相连。
待素胚烧成,何叔叔会仔细地为它勾勒上图案,他的神情依旧专注,小心得就象在闺阁中绣花的女子,笔锋轻转,锦鲤跃然碗底,牡丹兀自绽放,泼墨山水画则成了微缩的精致风景。
待制作完成,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何叔叔会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笑的时候,眼角会出现淡淡的皱纹,但此时此刻却又分明带着孩子似的得意。

因为爷爷感染风寒,父亲派人来催促娘亲速归。
匆忙收拾行装上路的时候,我却鬼使神差地来向何叔叔道别,告诉他我们要走了,告诉他我很喜欢他的青花瓷,越说越觉得恋恋不舍,竟然流下泪来,何叔叔安慰说人生自有聚散离合,许诺待我下次来时,定然特地为我烧制一个青花瓷,我方才破涕为笑踏上归途。

从此心中多了一分牵挂,牵挂娘亲何时才带我再次去外公家。

恨不生同时

心中藏着无法言语的期盼,时光变得异常缓慢与悠长。
终于等到第二年夏天,我欢天喜地再次来到外公家,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去看望何叔叔,他站在门口笑望着我慢慢走近,彼此的沉默间有一种无声的语言叫守候。

我依旧看着何叔叔制作青花瓷,也会帮他在瓷器上作画写诗,偶尔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何叔叔正仓惶地收回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蓦然间不禁两颊绯红、芳心乱跳,手一松,一个即将完成的青花瓷摔碎在地。
何叔叔并不生气,收拾起那些碎片加泥重新活过,然后再次塑起,从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碎了的瓷器可以经历揉和与火炙再重生一次,不见裂缝与伤痕,那么破碎过的心呢?

我与何叔叔朝夕相处,他每天都会焚好檀香、泡上茉莉花茶等我出现,而我亦沉迷于泥土的芳香,与能工巧匠将它们制成精美瓷器的神奇,每每乐不思归。
我委婉地告诉何叔叔,我喜欢看他制作青花瓷,也喜欢和他在一起。
何叔叔却始终感慨说我是个孩子。
那段时间何叔叔总是叹气,长长的余音仿佛是世间太多未完的故事,太多拂不去的烦恼。

娘亲终于意识到我与何叔叔走得太近,将我锁在家中。
在深宅大院中徘徊的时光我度日如年,只能日日夜夜望着何叔叔家的方向,月色如水,在泪光中渐渐晕开,仿佛预示着我等待的那个无望的苍茫结局。
烦闷忧伤中得到了父亲传来的消息,他已将我许配给知府家的五公子,即将择日完婚。

临行前最后去见何叔叔,彼此相顾无言,我泪流满面,他却转过身去不住地咳嗽,然后轻声叮嘱我回家去安心嫁人,隐约中已有哽咽之音。

日日与君好

成亲之日,我坐在起伏的花矫里,听着外面乐声连绵、爆竹不断,满眼喜庆的红色,却分明有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失落。
没有人会站在那里目送我的花矫远去。
何叔叔已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