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她用白纸剪了许多鸟儿,可是有许多都没有活过来。不过还好,有七、八只它们活了。她不知道该把它们安处在哪儿。它们是一群脆弱的精灵,虚弱得随时都可能悄悄死去,或者偷偷逃离于她。她不懂得如何去照顾它们,她担心
她用白纸剪了许多鸟儿,可是有许多都没有活过来。不过还好,有七、八只它们活了。她不知道该把它们安处在哪儿。它们是一群脆弱的精灵,虚弱得随时都可能悄悄死去,或者偷偷逃离于她。她不懂得如何去照顾它们,她担心自己会忽略它。并非出于故意,像所有没心没肺的孩子,沉溺自己的游戏,忽略了一切。总是如此。她不知道它们对自己有没有感情。她的心就是如此空荡荡的不冷不热又无从依归。
但是有一只鸟儿。它是所有鸟儿之中最完整最像样的一只——虽然它的一只翅膀已经掉了一半,这毫不影响它做为一种生物的美好,她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它的与众不同,它的珍贵特殊。她喜爱它。它叫叽叽。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但似乎它天生就应该叫叽叽——任何一种有灵性的东西,它都不是被命名的,它是自身存在,自发的。似乎在它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前,这个名字就已经属于它了——其实她想说的并不只是名字。

有一次,她离开了家。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发了大水。许多东西都浮了起来,她惊呆了。恐惧占满了她的心头。她知道它们要被消失了。是的,纸鸟儿们都死了,所有都浮在了水面上,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翻着肚白。这一片残状,太过惨烈,让她难过极了,就像,就像被掏空了心。她的叽叽,对,还有她的叽叽,是不是也死了……她开始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它的尸体。在她正悲伤之际,突然从一个木箱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不错,是叽叽。它的身体极度虚弱地耷拉在木格子的边缘,努力地抬起来瞅着她,它眼神里的期待与渴望,就像一个绝望的病人看到了希望,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看到了温暖,就像一个受伤的女人看到了情人的到来,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惹人心动。
它还活着,她欣喜若狂,她的叽叽还活着。这就像上天给予她的仁慈,它把最重要的还给她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感到快乐,不为此激动,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更加珍爱它。她小心奕奕地把它柔软的、有还些温度的虚弱的小身体轻轻地捧在手心里,她想它一定是感觉得到她,它知道她需要它,于是它才会想尽办法努力地让自己活了下来,它不想让她伤心,这唯一的理由与信念。它就是如此地充满灵性、忧伤但温暖的鸟儿,它不会说话,它没有声音,但是她可以从它那清澈、暗含泪丝的眼睛里,柔软的羽毛,轻巧的身体,以及每一个细节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感觉出它的情感——做为一只纸鸟儿拥有的像人类之间存在的最美好的感情。
它多么应该被疼惜,爱怜。她真想把它藏起来,独属的,唯一的,欢喜的。但是她不想把它关在笼子里,它不应该存在于任何一个有数据的空间,它会死去。不错,她担心它会突然死去,只有粗糙而盲钝的动物才会活得很久,精致而美丽的生命总是永远如此脆弱而短暂。它是如此的轻巧、脆弱、敏感、幻觉般的美好……这种美好让人恐惧,恐惧它会在某一天突然莫明其妙的飞离于自己,或者突然凭空消失,再一次把她扔下,让她一人独留在这些地方,让她独自面对这个陌生而混乱的世界。这种感觉,她不喜欢。她忧心忡忡、患得患失,沉浸在臆想它会凭空消失的无限恐惧里。

一个人,如果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也不曾拥有过一种美好但平常的东西,从来也没体会过再平常不过人们惯有的幸福,他会觉得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一样东西让他感到重要,他的生命里便会被无限的孤独与绝对的寂寞替换一切。他匮乏了。他进入了无限饥渴的境地,直至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觉,如此他才能够假装得像个正常人,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继续在人群里生活着。他又是极度敏感的,随时随地的,他人的一个无心的字眼,一个眼神,一阵叹息,包括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传递出来的友好的讯息,都可能被理解成对他示好的标志。在他小心奕奕、谨小慎微、反复思量之后,以为自己确定了,就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便会把自己虚弱生命里所有的爱与热情奉献给这个让他觉得最珍贵、唯一的事物,它们在他的眼里就像珍宝一样异常珍贵,万分欢喜。这种带着悲伤的孤独,这种冷到极点的热烈,这种尤显沉重的美,这种真实的火焰,会使那些生活在惯常的温暖里,以爱为口号的虚假的情义者们惊恐万分,落荒而逃,他们承受不了这种热烈,他们拒绝接受完全与绝对,因为他们不存在纯净的灵魂。只有那些,也只有那些真正孤独的人类,才不会为此恐惧,才能产生同类互怜的情感,才能在彼此的唯一里相互存活。是最深情的怜惜,怜爱。绝非同情,可怜。

似乎叽叽感觉到她的担忧与恐惧带来的极不安全感。同类总是可以闻到彼此呼吸的味道。因为那也是一个绝对孤独的生命体,只有真正孤独的两个生命,他们才能感觉得到彼此无言的最美好的渴望,并且相互依存。虽然它仅仅只是一只纸鸟儿。但是在她的眼里,它比任何一个人类都具有一颗温暖柔软的心。
它飞到她的跟前,扑闪着翅膀,属于动物特有的单纯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它不会说话,它没有声音,它发不出声音,因为它是纸做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它最单纯、忠实的温情。它一下子飞高,飞向远处,一下子降落,停留在她跟前,它轻巧的身体在空气中晃动。它那有些失衡的身形有点儿让她为它担心。它在告诉她它不会离开,会一直伴随在她身旁,会一直陪伴着她,飞舞是它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因了叽叽那独特的温情,她的忐忑不安感渐渐消失。她开始安心。这个她唯一的伙伴,这小小的温暖,小小的生命,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一种动物——或许它还算不上动物,也可以有一颗精致的灵魂,它让人感动流泪。

叽叽就是用它特有的方式,如此无声地献给一个人一种人类世界里不存在的牧歌式的礼赠。

它有时候飞在她的跟前,有时候落在她的肩头,有时候它就那样紧紧地贴在她身上的任意某处,她们彼此存在,相依相偎。虽然从来没有声音,她们不需要声音,不需要任何语言,她们就是如此的亲密,再也没有比这种更纯粹的关系了,绝不像与人类相处时那充满纠缠与猜疑的疲累——与一种绝无仅有的非人类的生物,如此和谐地存在,真好。某人说,朋友是一种遇见,爱情是一种遇见。她想说,生命,是一种遇见。这种美好让她沉溺。

她总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就像波西米亚人那般总是不断迁徙,到处游走。她决心离开这里,虽然她不知道她将要去哪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