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箪秋寒

一
那一塘芙蓉，年年花开，不知今生为谁。
我清楚的记得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是无奈是纠结，有种说不出的沉郁。
抚月亭，小姐慕子瑾轻轻抚琴，我伴在左右，弹得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箪秋，清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漂流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琴声袅袅，含情瑟瑟，绵绵而不知归路，百般缠绵，万种相思都似荡在心中，不可追逐。
悠悠十三弦，根根相思音。
曲罢，小姐莫名其妙的问我，悦儿，你喜欢这花开的芙蓉吗？我不假思索的很爽快的回答：“当然喜欢啊！芙蓉花开的那么好看”
“只可惜这一塘芙蓉年年花开，不知今生为谁。”听了这句话，我才知小姐原来话中有话，越是美的东西，越容易失去，越容易感伤，小姐是属于那种的。曾有美丽的爱，看好的情，却没有结局。
莫明公子已经很久没来慕家，小姐慕子瑾只能对着一塘芙蓉遥遥的盼望，哪怕那种希望很小，哪怕只是一句问候，小小的安慰，也能使小姐心花怒放，似那芙蓉花开，充满艳丽，不乏芳香。只可惜，每一个红霞满天映着小姐那双眼，眉目含情，却无人问津，双瞳如水，却只是无人应。
那一塘芙蓉，成了小姐的寄托，没事的时候，小姐总喜欢在托月亭，对着花开正艳的荷花，弹一些感伤的曲子，片片是那么离人心弦。每一个节奏在小姐心中跳动，那种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我劝小姐，即使这样，那些感伤的曲子不弹也罢。小姐只是说，悦儿你不懂，有些东西注定是忘不掉的，哪怕支离破碎，也能勾起无限遐思。
小姐的心已经随莫公子远去，是那种无法回头，只是慕公子一去三年，杳无音信。那天，芙蓉花开的正艳。
鸿雁传书无人寄，一切相思如梦魂。

二
秋天，我看见满院的海棠花已经凋落，洒满了整个秋天架。我推着小姐在秋天架荡了很久，很久。我轻轻的推着小姐，那素衣下的身躯已经消瘦了很多，难道衣裳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竟是这般情形。
看着小姐单薄的身影在秋千上荡漾，那种蹁迁，那种单薄多像一只风中飘荡的蝴蝶，是那么无依无靠，注定飘零的一生。我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傻傻的等着慕公子。
梧桐镇的媒婆踩破了门槛，说破了嘴，换来的只是小姐不予理睬的一眼。我无奈的送走那些为小姐终身大事费尽口舌，操破心的人。
我问小姐，为何要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三年已经过去，难道莫公子真的会回来吗？男人的心总是善变的。说完这句话，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冲动无礼，我知道，可也必须说。
一朵海棠花正在慢慢飘落。小姐静静的看着，她伸开那纤细的手接着。仿佛天地间静的只有一朵花的轻落。小姐没有回答我。末了只淡淡的一句，是秋天了。然后目光一直盯着远方，似要望断秋水。
夕阳西下，夜色朦胧，有种东西也不能泯灭，为何离别总是那么心伤，不留一点痕迹，不让一处风光，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逃避，无法接受，只能让它留在心底，吐不出，咽不下，忘不掉。我想小姐应该是这样的吧，至少为了莫公子。那种感觉，在我心中迷荡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才懂。
那天早晨，梳妆镜前，我给小姐梳妆，小姐桃面春风的面容已经显得憔悴，任胭脂涂了厚厚一层，也掩饰不住泪痕满面。梳妆之后，我把那枝珠釵插在小姐那一缕青丝上。如瀑的头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就在我即将插好珠釵的那一刹那，小姐突然问我，悦儿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小姐，悦儿自小在慕家长大，怎能离开小姐，我会伴着小姐一起等莫公子的。”
“假如，我让你离开慕家，你愿意走吗？”
我楞楞的站在那里，眼中充满惊慌，小姐起身看着我，发丝散了下来，我的手停在半空。
她说：“悦儿，你也应该去找个人家嫁人，毕竟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终究是要嫁人的，寻一个爱你的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我羞红了脸，没有回答。我想，小姐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海棠花已经落尽，我静静看着满院的海棠，偷偷的流泪。离别也许就在明天，也许一辈子不再相见。

三
我离开了慕家，离开了小姐和莫公子曾经在的地方，静阑院。小姐亲自送我。我看得出小姐的诀绝，看得见那一脸的憔悴。
行李是小姐帮我收拾的。我没有打开。我知道小姐是疼我的。哪怕她什么也不给我带，我也不会抱怨。看着小姐孤单的身影在风中萧瑟，我有多么不忍。我的双眼已经迷茫，任泪水模糊了双眼。
小姐，你让我寻一个爱我的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那你呢？难道要一个人守在静阑院吗？等莫公子吧。
小姐，悦儿不解。多年的姐妹之情，难道就不顾及了吗？朝朝暮暮就那样忘了吗？小姐你保重，莫公子一定会回来的。我记得他曾经对你说过，不用镜前空有泪，芙蓉花开即归来。
小姐，悦儿走啦，走的是那么的不舍。
那晚的月，我没有记清，只记得很淡很淡。我回想着小姐在送我出静阑院时的那句话：有些事说不清，有些话不用说。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小姐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定是有苦衷的。
星光跌落，洒在我迷茫的脸上。如果有一颗星能告诉我这个秘密。我多么希望就是现在，可是远方的孤独，难道小姐你不会顾及吗？梧桐镇，静阑院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你，独赏秋月，守来鸿雁。

四
我无事，沿着白堤走了很久很久。柳条在风中轻飘，叶子已经泛黄。看着一对对嬉笑的佳人，我多么想念小姐和莫公子在静澜院吟诗作对，弹琴谱曲，可惜都已不在，留下的只是一位憔碎的佳人，在等待他的梦。那种梦是漫长的，一下子等了三年。小姐美眸若水不知是否充满了迷茫，那种等待不知是否值得，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情之一字又有谁人能说清。
就在那日白堤游玩，我听说梧桐镇静阑院毁于一场大火之中，一切都没有了。
我努力想着小姐那日的神情，有我没有注意的凄苦。难道她小姐已葬身火海，我上前几步，抓住那说话人的手问他，难道，难道那一切都是真的，一阵眩晕，我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身体很轻很轻慢慢往下落，我感觉有双手抱住了我。
梦中我听见小姐声声喊我“悦儿，悦儿你在哪”，我多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