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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今天是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多种,逐渐有人稀稀拉拉地下到了厂房。预定十点钟要进行祭拜龙王的意识,给龙王上香进供,祈求涨个大洪水,好给这个靠天吃饭的沁河小电站带来点效益。要知道,老天已有三年没有下过好雨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多种,逐渐有人稀稀拉拉地下到了厂房。预定十点钟要进行祭拜龙王的意识,给龙王上香进供,祈求涨个大洪水,好给这个靠天吃饭的沁河小电站带来点效益。要知道,老天已有三年没有下过好雨了,所以这个原来的深山明珠电站前年裁了员,以期度过这令人心酸的新一年。
黄色的越野车像一只蝗虫,一阵风似地开到了厂房门前,值班的副经理从车里臃肿艰辛地挪出了身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天说,真不错,搬张茶几放供品吧。在门前溜达等待各怀心事的人便有人搬来了茶几。
供品上桌了,一个大托盘里盛满了苹果、梨、香蕉、杨梅、花生、枣、龙眼等诸多果子,上面还覆有点着红点的小馒头。主祭的人很瘦小,刀条子脸,横肉不笑纹难露,双目精悍似寻仇。只见他将一块愣头愣脑的熟猪肉摆在几边,一盒红塔山香烟撕开靠住托盘,汾酒也跟香烟跟前凑了凑。从黄车后备箱里端出的两纸箱纸品,诸如锡箔纸,叠元宝,五色或七色的纸布匹们被散放在了地上,在轻微的风中仿佛跃跃欲试的鹅,高兴地点着头盼望着要去仙国与龙共舞。
“先去哪儿呢?”“刀条子脸”既是请示又是考验地问副经理。
“先黑水,后厂房。”惯于做派的副经理思考着回答。
“唉,太对了,我就服气你,什么也懂。不像以前他们非要先献厂房,这里是山神呀,我们发电要水,主要该献的是龙王。黑水就是黑龙王吗!领导就是有水平。”“刀条子脸”忽然加大了声音,很专业地介绍了他的一套祭献论,又刻意地换上谦卑的眼神,把副经理拍拍打打了一番。副经理不由得又将不高的身子挺了挺直,向高天上望了几眼,不知通灵的龙王爷是否看见了他,马上会给他降下福祉。
“一会儿咱们过黑水的时候,值班的人要看好东西,别让什么动物给吃了供品,这里有猫狗猴子什么的。嗯,要注意,嗯。”副经理作着安排,眼睛却扫向一位五十余岁的退职中层,仿佛他就是猫狗,会偷走了香蕉。不过也难说,这位大智若愚的中层,单位所有的人都佩服人家的“金算盘”、“铁公鸡”。比如,他是没有必要参加这个尴尬场合的,已经退了吗,有没有人请你,何必凑这份热闹。
“老王,这一把香有几根?”“大智若愚”问“刀条子脸”,眼睛却盯着香蕉放光。根据以往的经验,大家知道献罢后他一定会争先恐后地拿几个水果的,否则,他会一夜睡不着觉。
“回去买把数数。”“刀条子脸”头也没有抬起来,不是怕精悍的凶气吓着了他,而是根本不想搭理他,便有气无力地这样回答。“大智若愚”只当一阵轻风吹过,面不红脸不热地保持着他那一贯荣辱不惊的沉默。
说笑间,一把手的车从城里下来了,大家听从副经理的安排一起向几百米外的黑龙神位走去。黑龙的石碑神位低矮地呆立在山脚,左右和上方三面的砖石仅能包容住它,和农村的鸡窝狗窝一般大小。因为黑水泉就在碑下,所以抽水的泵房也就建在了碑旁,这就让众人不得不通过墙体与山体之间狭窄的过道,才能来到碑前人工开出的几米平地上。
摆上我们带过去的供品,祭献龙王的仪式开始了,“刀条子脸”手握一大把檀香在红烛上燃着,插到了香炉里,可惜香炉较小,香在里面散不开,自然燃不起旺盛的红光。一把手见状立马拍板,下一次换成个大香炉。有人专门在烧挑拿过去的纸品,还有人专门拨旺红火的炉香,“刀条子脸”则扯开喉咙不知在念什么经文,咿呀呼嗨的,一点也没有农村老太太或者和尚道士们念得抑扬顿挫,能把人带到佛光辉煌的阳光里。想必他是昨晚喝多了,烟也抽得不少,干瘪的声音像一面破锣子在筛咣。
纸品放多了冒起了烟,拨纸的人嫌呛得慌叫唤拿根长棍子来,就有人跑去折来长枝条。火烧得旺了起来,差点燎了主祭和一把手的衣服,慌得副经理和办公室主任赶忙往后拉他们。巨大的气旋带着一片片黑色的大灰烬向山顶飞去,像一只只遭了雷劈的乌鸦,遇到灌木的阻碍便化作了点点灰烬。有几片像火凤凰一样,燃烧着升到十多米的高空,想和干枯的荆条亲密接触一次,但她们太柔若了,立即被碰得支离破碎,变成了无数的蚊蝇纷纷落到了人们头上、身上。
待众人依次轮流磕了头,随着“刀条子脸”让放炮的命令,两千响的鞭炮点燃了,在泵房墙外的狭小天地中,仿佛抑制不住激情向龙王报告贡献已到地脆响起来,地上的灰尘也赶来凑热闹,四散弥漫着好似腾起的云,包围了这十来个人众。不知在这龙从云的境遇里,“刀条子脸”请来了龙王没有,更不知他是否完成了祈求多雨的夙愿。
祭完龙王后,大家跟随“刀条子脸”回到厂房外祭山神。仪式一样,无非是重新复习刚才的表演,多加的小节目就是跑到路边祭了各位过路的神仙,对着沁河不知祭了河神土地老爷什么的,然后就给大家每人发一支烟,用汾酒在灰纸堆上画了三条弧线,余下的酒再每人喝一瓶盖。磕过头仪式就算完了,果盘拿到了厂房里,大家胡乱抓一半个,就有的坐车有的走路散去了。“刀条子脸”则小心翼翼地收起了他那块熟猪肉,要拿回去继续过年。
一把手和值班的人喝完酒就回城了。有人问一直紧随“刀条子脸”也会祭献的浩子,你是不是弄得和“刀条子脸”不一样?浩子说,他有点像法师,又一套与时俱进的创新吧。不过,“刀条子脸”说,这是一刀肉吗?两边被谁割去了,对神都要拔毛不敬,谁管他以后天下不下雨呢……

二○一一年二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