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

江南的三月，细雨正丝丝地落着，打湿了青石板的路面。岸边，一梢柳枝正悄悄地吐着新绿。那汪着一潭深绿的湖水边，一个女子正伫足而立。一任细雨将淡淡的罗衫浸染成一团团墨色渲染的花朵。
“蝶衣，蝶衣”听着岸边一连串的呼唤声，女子回过头来。一弯蹙眉如黛，眸如清水，齿如皓月。只是，眸中却有一滴晶莹的水在隐隐着，一脸的忧伤，无处躲藏。
“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蝶衣忙着去搀扶着那个略有白发的中年妇人。
“蝶衣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一大早你偏偏跑到这里来了。赶快跟娘回去，喜轿就快到了，你得赶紧收拾妥当才好。”
“娘”蝶衣喊了声娘，便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娘的怀里。
妇人叹了口气，“蝶衣，娘知道这是你和许家公子定情的地方，可是你也知道，是许家退婚在先的，并且没有任何交待，这笔帐我们迟早是要和许家算的。如今，慕府小王爷三媒六聘，用八台花轿娶你回府，也算是风光了。你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蝶衣抽噎着不语。
“儿啊，娘和爹年岁已大，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替你答应了这门亲事，也是为着你好。但是你要记住，一入侯门深似海，你去了，爹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处处小心，不要行差走错，无端惹人笑话。慕府小王爷虽比不了许家公子的模样，但还算周正，重要的是人家身世显赫，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呢，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人悔婚的弃妇罢了。”蝶衣暗自低语着。
鞭炮阵阵，唢呐声声。
大红的缎子衣裳，喜帕遮顶。一路的喧闹，蝶衣手捧一只苹果，终于被人领进了洞房。
红烛摇曳，薄酒微醺。盖头初掀，一双满是喜悦的眸子，盯着蝶衣被烛光映红的脸。
　“蝶衣，蝶衣，蝶衣。”他一连声地唤着，满是温柔的喜悦。
蝶衣被动地抬起头来，旋即又低下。她的一生，从此就交付到这个陌生的男子手中了。既然嫁不成许郎，那么嫁谁不都是一样么。
洞房春宵，所有的柔情在喜帐内恣意流淌。伴随着蝶衣夜色里滑过枕边的一滴泪。
婚后的日子，各种繁文缛节惹人心烦，虽然锦衣玉食样样不少，但是蝶衣依旧没法让自己欢愉起来。她眸底的淡淡的愁思，总也逃不脱夫君的眼。
他对她愈发地怜爱，愈发地好。可她眸底的寂寞一日深似一日。
终有一日，她病倒了。昏迷中，直嚷嚷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第一次对她大喊着，“你若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你就去找他。他若真心爱你，又怎么会相信我散发出去的空穴来风，他在乎的是你的名节，他可有真正在乎过你。”
病好后，他遣人送她回家。临行，塞她手中一封信。她想，原来他已经提前把休书备好了。
队伍浩浩荡荡护送她回到家里，身后的马车驮着众多的金银细软。招来路人的羡慕声声。她的心里却满是怨恨：“休一个人还要如此大张旗鼓，非要弄到尽人皆知么。”
回到家里，母亲没有埋怨的神色，竟然还说她好命。
“慕府派人来说你身体刚好，想家了，所以准你回家将养些时日，等身子大好了，他们再接你回府。”母亲说着。
蝶衣的脑子乱了起来，“不是休了么，怎么还接我回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娘拉到一边，低声问着：“娘，自我走后，许家公子可有来过？”
“傻孩子呀，许家公子已经成亲了。听说也是大户人家的的千金小姐。你呀，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哦，原来如此。蝶衣叹声想着：“原来自己心里念念不忘的人儿，却早已经另有新欢了。也罢，这样也好，落得彼此干净。”
蝶衣把休书掏出，准备交给娘保管。
打开一看，哪里是休书。
蝶衣吾妻：
所有的深情都抵不过你眸底的寂寞，那么我放你归去。找一个你爱的人，携手而过吧。你若去意已定，休书随后就到；你若心里还有对我的一丝眷恋，那么请回到我的身边。我会待你，一如从前。与你相处的时日，是我这一生的温暖。所有的花红柳绿，又怎能比上你眸底的笑意盈盈，只那日初遇，便刻你于心上。我要你微笑如花，不要你终日郁郁寡欢。不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悲哀与无奈。给你一片广阔的天空，自在飞翔吧。你只要微笑就好，你只要快乐就好，你只要幸福就好。爱过，便是一生的幸福。
另：备些细软，以备你日后过日子之需。

　为夫　上
蝶衣看着这封信，眼角就那么湿润起来。原来千般的好，就在身边，只是她把心门闭了起来，任明镜沾尘，任胭脂腿色。原来一些姻缘注定要兜兜转转才能修成正果。
又一年，三月桃花，红满了天。
两匹骏马奔跑在陌上。天边，落日溶金。
桃花林下，他拥她入怀。“蝶衣，你回来真好。真好。”
蝶衣一脸的娇羞，映衬桃花朵朵。
那年的桃花，开得真红，真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