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

上、美人如花隔云端
五月，洛阳的牡丹开得正盛。
瑶蓉一身素裙立在秦府厅堂。老夫人坐在太座上，慈眉善目，眼神却也有几分严厉，她将瑶蓉上下审视一番，问：“这便是君家的五丫头？”
坐在侧旁的大夫人恭敬地回道：“正是。”
老夫人招手唤瑶蓉过去，瑶蓉轻移莲步，来到太座跟前，老夫人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肤滑如丝。说道：“这手倒也生得巧，可会绣品？”瑶蓉点点头。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这几日你跟着大夫人学学府里的规矩，老爷月中便会回府。”说完拄着龙仗出了厅堂，大夫人也跟着起身。
瑶蓉慌了神，张口问道：“老夫人，我爹的事……”
还未等她说完，老夫人便转身喝道：“这事老爷自会处理，不容你多嘴。”
瑶蓉一惊，低眉敛眼，不敢吭声。待她们出了厅堂，瑶蓉方才抬头。
瑶蓉被暂时安置在东厢。大夫人倒也随和，只是不爱多言。自那日后再未见过太座。
瑶蓉轻问：“不必每日向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回道：“老夫人喜清静。待老爷回府后一并去便是。”
瑶蓉不再言语，专心做着手里的绣品。大夫人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赞许，好灵巧的手儿，绢上的牡丹比那院里的更显得鲜活几分。瑶蓉若有所思，心里期盼着老爷能早日回府，爹爹的官司不能再拖。
几日下来，瑶蓉对秦府的环境也渐渐熟稔，下人们也都知晓，老爷新纳了偏房，却比那四少爷还小几岁。
这日，瑶蓉正坐在庭院对着手里那半块胭脂扣发呆，丫鬟小玉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三姨娘，老爷和四爷回府了，大伙都在厅堂候着，老夫人唤您呢﹗”
瑶蓉听了，忙将胭脂扣藏进衣袖，起身理了理衣裙便朝厅堂走去。
平时冷清的秦府顿时热闹了不少，瑶蓉穿过走廊，心里忐忑，手心都渗出汗来。刚踏进厅堂，十几双眼睛齐齐地看着她，吓得瑶蓉不敢抬头，她委身作揖：“见过老夫人，大夫人。”
“好大的架子，众人全等你一个。”老夫人训斥道。
大夫人忙上前解围：“是我疏忽了，忘了同她讲今日老爷回府的事。”
老夫人没再多言，领着众人出了厅堂。
众人默不作声地在大门外候着，二姨娘似有不耐地嘟囔起来。老夫人轻咳出声，二姨娘撇了撇嘴，不敢言语。
“来了来了。”管事叫道。
果然见两台轿子朝秦府走来。瑶蓉闻声望去，便见一人从轿子里走出来，一身官服，想必这便是秦家老爷。再看后面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衣，腰间别了块玉佩，与那身旁的锦荣轿子很是不搭，瑶蓉微微抬头，一时记忆恍惚，是他？！青衣男子似是察觉，朝这边看来，四目相视，男子心里一惊，府里何时多了个如此清伶的女子？瑶蓉面色嫣红，忙别个脸去。
老爷开口问道：“娘亲身体可安好？”
老夫人眉开眼笑，“都好，都好。”
年轻男子在一旁笑道：“奶奶可是将我给忘了。”
老夫人忙拉过他的手，“我可是天天念叨你呢！不信问问你娘亲。”
大夫人点头称是，领着两位姨娘给秦老爷请安：“老爷万福。”
秦老爷看着面生的瑶蓉，问道：“这位是？”
老夫人接话：“君家的五丫头。”
老爷噢了一声，说道：“将头抬起来。”
瑶蓉怯生生地将头抬起。
好个貌美女子，眉目清透，嫣唇皓齿，秦老爷顿生喜爱，连连点头。
二姨娘瞧见，心里横生嫉妒。
秦老爷命人将西厢收拾妥当，当晚便将瑶蓉收了房。
翌日，小翠将瑶蓉的头发高高挽起，束成发髻，秦老爷瞧着那般模样，越发心生爱怜。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一根玉簪子替她别上，镜中人更添妩媚。
瑶蓉心有惦念，柔声问道：“老爷，我爹爹的事有劳您费心了。”
秦老爷朗声说道：“秦，君即为一家，我岂会袖手旁观。”
瑶蓉听罢，落下心中大石。
秦老爷领着瑶蓉去东院向老夫人请安。刚踏进厅堂，就听见朗朗笑声，原来四爷也在。末焱见着来人，说道：“爹也来了。”又转头看向瑶蓉：“见过三姨娘。”
瑶蓉听得这几个字，心里像是渗出血来，姨娘，新子，唉……只道是造化弄人。瑶蓉微微欠身，算是回礼。秦老爷斟了两杯茶，递给瑶蓉，示意她跪下。二人向太座上的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接过，“五丫头，往后要好好服侍老爷。”
瑶蓉点头称是。在看向一旁，末焱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心里顿时若有所失。
刚进西厢还未坐稳，管事便前来告知：“禀老爷，王府派人来报，请老爷过府一叙，有事相商。”
秦老爷让瑶蓉伺候换了正服，转身出了厢房。
瑶蓉倚在窗前，眼底闪过末焱的身影，心里轻叹：有缘再能见上一面，却是如此身份，不禁悲从中来。不多久，小翠又跑来说道：“大夫人请三姨娘上东厢小坐。”
进了东厢，瞧见二姨娘也在，瑶蓉福了身。大夫人唤她上前，说道：“刚刚还在说起你呢！手巧的很，那牡丹图老夫人见了都喜爱万分。”
瑶蓉抿嘴一笑。坐在一旁的二姨娘口气颇酸：“妹妹让人好生嫉妒呀！模样好，手又巧，难怪老爷欢喜得不行。”
瑶蓉脸色微变，不知如何应答。大夫人听出端倪，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改日再向你讨教刺绣的手艺。”
瑶蓉点头，转身出了东厢。二姨娘不知为何也跟了出来，叫住瑶蓉，言语轻蔑地说道：“听说你爹爹犯了案子。你入秦府，是想让老爷替你君家平息此事，我说的可对？”
瑶蓉不卑不吭地答道：“爹爹是被人陷害。”
二姨娘见激她不成，撇嘴说道：“假清高，瞧你这副媚样，小妖精！”
“二姨娘今儿个火气好大，要不我给您沏杯凉茶下下火。”末焱不急不徐地说道。瑶蓉一惊，抬头望进他眼里，末焱冲她微微一笑，瑶蓉剎时红了脸。二姨娘看在眼里，心里愤愤不平，临走时仍不甘心地撞了瑶蓉一下，瑶蓉“哎呀”一声险些倒地，末焱及时扶住她，袖里的胭脂扣却抖落下来。
瑶蓉心慌，忙弯腰拾起，却被末焱抢先一步。末焱眉头轻皱，将那半块胭脂扣拿在手里，随后又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块拼在一起，惊呼道：“你是那日灯会上的小公子﹖”
瑶蓉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他竟一直将那胭脂扣珍藏着，悲的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思及此，不禁流出两行清泪，晶莹如玉。末焱望着这般模样，乱了心神，想伸手抚去她的泪珠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