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妻老夫学汽车

俺们一家三口人有四辆摩托车。
俺胯下爱骑是一辆250，本人骑车也有点儿二百五。俺酷爱钓鱼，最爱往没人的荒山野岭里钻，而且是风雨无阻。俺那可怜的250一年到头总是被泥水打扮得花里胡哨、面目全非的。每次到专修点保养摩托车时，俺都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这车太脏，简直象农村里的车……修车师傅却总是撇着嘴反驳俺：别客气，农民兄弟的车可要比你的干净多了！
儿子喜欢大排量——至少得是400以上的：改装、另类、假牌、见了警察叔叔就得跑的那一种。他总爱到峻岭密林中把摩托车摔个七扭八歪，或是在大路上呼啸着跑个二百迈，总之，是越剌激越好。尤其是经常不伤大雅地犯点小法小规，逗逗警察叔叔，然后再来个警追匪逃大飚车，够剌激吧？
妻对摩托车向来是深恶痛绝。这也难怪，俗话说：“要想死的快、就买‘一脚踹’。”嘛！家庭主妇当然得对家庭成员的生命负责啦。但架不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妻最终还是和俺们两位男士同流合污了。最初，妻还羞羞答答地骑个小50，在自行车、电动车等非机动车流中鱼目混珠；但是不久就换了辆125——电影[罗马假日]中又漂亮又复古的那一种，头顶黑丝绒马术头盔、面戴超炫大墨镜、颈系长绸巾、身穿紧身皮衣，英姿飒爽地在机动车流中和俺并驾齐驱了，在俺这丑男破车反衬下，俨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惹得俊郎帅哥纷纷回头，直闹得险象环生、追尾频发。
俺和儿子对摩托车是情有独钟。“汽车是工具，摩托车是武器。”俺们向来对又大又笨的汽车不屑一顾，摩托车可比汽车强多了：十字路口绿灯一亮，猛拧油门一马当先地窜出去，行云流水般一气直加到五挡，屁股后的汽车只有吃尘土的份儿啦！快速穿梭在滚滚车流的缝隙之间，再不时来个夸张的侧倾压弯儿，故意从那些飞驰的高档汽车前一闪而过，让什么“大奔”、“宝马”、“保时捷”统统靠后边玩儿去！闪转腾挪钻出那几公里长、象蜗牛般蠕动的车龙，扬长而去,咱就只管兴灾乐祸地偷着乐吧！到了荒郊野外，摩托车更是如鱼得水——俺最得意的就是：当钓友们的汽车望山兴叹，只好背着沉重的钓具翻山越岭时，俺早就骑着俺那250沿着崎岖的山路直捣水边，扬杆抄鱼了……
妻虽然对摩托车颇有偏见，且早有换汽车之“贼心”，却没有开汽车之“贼胆”。她有不可救药的二症：第一是晕车症——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等一概巨晕不误；第二是恐车症——她生性胆小，小的时候又被汽车撞过，一见汽车就肝儿颤。妻有了这二症，对汽车只能是敬而远之、叶公好龙罢了。“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还是委屈地认命骑摩托车算了！
所以多年以来，俺们全家人出行，一律是清一色的摩托车。
岁月不饶人，眼看着“进五奔六”，妻越来越常念叨汽车的好处：“铁包肉”比“肉包铁”的安全；遮风避雨的舒适；长途奔袭的轻松；载物的方便;拉着远来的亲戚朋友游玩时的乐趣；当然还有驱车绕国、环球远游的宏伟“马歇尔计划”……
终于有一天，妻表情凝重地宣布：全家倾巢出动去学汽车，言语间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悲壮感。于是乎，妻在网上找了一个据说考试通过率最高的驾校，毅然带着全家三口人报了名，俺兜里的上万元钞票也顿时不翼而飞了。
儿子报名后就逃之夭夭,在驾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俺身为模范丈夫，只好妇唱夫随了。俺跟着妻在电脑上猛做了两天交规考题后，双双以98分通过理论考试。开始上车操练。
驾校的校长对俺们老两口还真是格外关照，给俺们选了一个据说是最好的教练。此人虽不到三十岁，但驾校内很多比他老得多的教练据说还是他的徒弟。此教练操车规范、遵规守法、不苟言笑——绝对是[士兵突击]中袁朗那种角色。俺们对此也还满意，严师出高徒嘛!
第一天上车，妻就为报名学车追悔莫及啦！

第一天练“倒车入库”就给妻来了个下马威。扒在车窗上，使劲向后扭着脖子，没过多久，妻的晕车病就犯了，她东倒西歪地从车上下来，呕吐得一塌糊涂。俺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家里。
一进家门，她就捶胸顿足地喊道：后悔死了，真不该学这该死的汽车！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直到天黑才勉强爬起来。她刚一爬起来就闭着眼睛、摇着头，不停地说：再也不去学车了！赔上学费也不去！坚决不去！打死也不去！俺苦口婆心地开导了她一晚上，从董存瑞炸碉堡一直说到黄继光堵枪眼，她才勉强同意第二天再去试试。
第二天，妻除了晕车药，对其他“进口货”一概横眉冷对，视死如归般地又钻进了教练车。这天上午，妻在车上干呕了几次，但仅仅吐了几口黄水。妻颇为自己禁食的英明决策感到得意。你想啊，妻从昨晚至今水米没打牙，肚里也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了。
妻咬牙切齿地在车里坚持着，竟是越战越勇，只见她两眼越来越亮，手脚也越来越麻利，到后来，半点儿也看不出平时晕车的可怜样儿了。到了中午，妻居然食欲大开，把平时的淑女形象一抛无余，直扑向驾校那五元钱管饱的粗茶淡饭，猛来了一通狼吞虎咽。饭后就一头钻进车内，精神抖擞地又操练起来。直把俺看得目瞪口呆。
妻晕车呕吐的毛病不治自愈之后，练车的劲头突飞猛进。妻对教练的指教绝对是“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执行”，各种操作动作整个儿一个准确“盲从”。尤其是妻的离合器半联动控制得特别稳定，而且车感极好，位置、距离总走得恰如其分。让教练立时对她刮目相看。
俺就不行了。憋在汽车里，再也不能象骑摩托车那样任意伸胳膊踢腿了。我顿时感到儿子的逃跑真是高，实在的高！要是他那一米九几的个儿塞在这该死的旮旯里，可比他老爹要惨得多了。
教练不让俺把坐位移得太靠后，实践证明这是他犯得一个大错误。俺的腿太长，左脚窝着踩离合器格外别扭，总掌握不好放离合器时“快——慢——停——慢——快”的要领，大腿还向上顶着方向盘，所以用力打方向时，离合器总踩不稳，弄得车一冲一冲的，搞不好还熄火儿。急得教练高叫着：别丢离合器！别丢离合器……可俺总是屡教不改。教练被气得七窍生烟，但还是对俺特殊优待，单独给了俺一辆车进行强化训练。
教练把这车的方向盘助力装置去掉，还动了别的什么手脚，反正是把方向盘弄得死沉死沉的。然后坐在俺旁边，嘴里叫着：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