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卖车

这天一大早，大伙儿刚到办公室，老王就公布了一个本年度第二大爆炸性新闻：老王要卖车。之所以称之为本年度第二大爆炸性新闻，而没能荣膺第一，那是因为年初时第一爆炸性新闻的始作俑者也是老王，那时老王说：“他要买车。”
老王年近六旬，是办公室年纪最大的老同志，比起办公室里的两位主任，还要大上几岁。其实按老王的收入水平，买个车本不至于让大伙如此惊叹。只是老王极其节俭，一个月几千元的收入，几乎分文不动，全部上缴。平时就一身黑灰色的衣服，头戴一顶鸭舌帽，常年如此。那帽子好像是他儿子上初中那年淘汰下来给他的，如今他儿子早已成家立业。老王戴着倒也不觉怎样。他总说，“衣服穿得好看，那是给别人看的，我自己吃得好，才是给自己享福呢。”老王每天起得很早，从家门出发，一路疾行，前赴单位。有人问他：“你走这么快干嘛？”“我去单位上厕所。”“你家里上不了？”“那不得费水冲吗？”老王憋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老王每天早上常常在家里揣两个包子，后来听说单位食堂的早餐从三元钱改为一元钱后，老王不带包子了，每天起得更早了。“两个包子也得合两块钱了，在单位吃得花样还多，才一块钱，哪多哪少啊！”老王洋洋自得的打着小算盘。
老王倒也算不上是吝啬，可能是这个年纪的人总会是多一些节俭，生怕钱不够花。可是就这样能算计的老王，在年初时，竟然对大伙宣布了他要买车的消息，办公室的人哪能不觉得震惊。那天老王一进办公室，就有意无意的找有车族小刘聊天，又轻描淡写的问他某国产品牌的车性能怎么样？小刘是开奥迪A4的，对国产车自然不太在意，就随口说了几句。可后来发现老王好像对这车做足了功课，后来整整的一下午，老王的电脑网页上一直停留在汽车之家的网站上。“王叔，你要给儿子买车啊？”小刘试探着问。“不是，是我买车”老王推了推眼镜，一字一句的说。声音不大，办公室却静止了足有三分钟，齐刷刷的“啊”了一声。
老王想买车其实并不是心血来潮，按老王的说法，这是他的一个梦。他忘不了年青时插队时，队里开拖拉机的黄大牙那副牛哄哄的样子。嘴上叼着大旱烟，下巴上扬，两只手抡着磨盘大的方向盘，走到哪，都有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在跟前凑合：“他黄大哥，带俺进趟城呗！”一帮大红脸蛋子围住黄大牙硬挤出各式各样的笑容。每到这时，黄大牙的下巴扬得更高了，一双眼睛瞟来瞟去，让几个稍微年青的妇女上了车，那些岁数大的则以坐不下为由，被硬轰下了拖拉机。然后一路上是这些女人大声的笑，黄大牙的大黄板牙也龇得更欢实了。据说那天老王就和那些被轰下车的妇女们站在一起，目送着拖拉机颠簸离去。
这是在老王回忆里定格的一幕，就像我们如今看到奥运选手站在领奖台上，或是看见某个美女抱个男人猛亲，心里总有一种“那人怎么不是我”的感觉。老王把那个镜头永远定格在心里。老王进了机关后，通过关系，找人办了一张驾照，那年老王46。拿到小本本的那天，老王兴高彩烈，自己跑到小酒馆喝了两杯，不管怎么说，已经向理想迈进了一大步，老王把小本本摊在桌子上，看一眼，喝一口，桌子上仅有的一盘盐水花生早见了底，远不如拿驾照当下酒菜扛吃。
老王这几年心里一直琢磨着买辆车，只是当时儿子要上大学，家里开支挺大，老王就没提。后来好不容易儿子毕业又要面临找工作，心高气胜的老王媳妇非得让小王也进体制内，家里又开销了一大笔，眼瞅着儿子玉树临风了，工作也稳定了，老王的心刚活泛，偏又赶上儿子结婚，这一下，老王连私房钱也搭进去了。
转眼间，老王快60了，白头发一簇一簇的往外冒，以前挺直溜的身板，现在也有点驼，可老王买车、开车的信念却一点也没变过。
老王媳妇不是不知道老王爱车，平时走在大马路上，老王对着路上的车总是指指点点，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排量、操控之类的专业词儿，可是老王媳妇就是不接话。老王兜里那两钱儿就够买张汽车明信片的，自然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老王也明白家里的状况，对于买车的事儿也绝口不提，可是前几天新交规的出台，让正在看电视的老王终于下了决心。
“我要买车！”老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说。“啥？”边上正在洗菜的老王媳妇一楞。“我说－我－要－买－车”老王提高了嗓门，一字一顿地说。“买啥车？你都多大岁数了，买了你能开啊？”老王媳妇一听就乐了。“笑啥，我再不买车，我以后就开不了车了，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个愿望，我都听了你一辈子了，你就不能也听我一回！”老王的情绪很激动，像是动了火气，声音也有些嘶哑。老王媳妇终于听明白了，这老头是让交规里对70岁不允许驾车的规定给刺激了。看着老王一头的白发，老王媳妇默默擦了擦手上的水，回到卧室，再出来时，老王媳妇递过了一张银行卡：“行，你想买就买吧，这么多年，你也够委屈自己了，现在儿子也成家了，咱们也衣食无忧，这里有十万块钱，你买吧，我同意了。”老王接过卡，看了媳妇儿一眼，回屋躺下了。
老王平时工作慢条斯理，可买车却很称得上是神速，不到一周时间，老王就选定了一辆香槟色的国产轿车。用他的话说，我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每一分钟都得珍惜。这话让办公室人的为之动容。和时间赛跑的老王很快办好手续，交了全款，兴致勃勃的往车里一坐，逐一和4S店里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说再见，可是半天，硬是没动地方。老王傻了眼，自己驾照是买来的，经验是聊出来的，开车程序是看出来的，自己压根就不会开啊！老王哭丧着脸，最后还是4S店的人员帮他把车开回了家。
有那么段日子，老王白天上班都心不在焉。小刘问他，怎么了？老王说，自己白天不敢开车，天色晚了路上车也多，老王为了练车技，只好天天晚上12点多，一个人开车上道。小刘说，“那也挺好啊，路上车少，还静，慢慢开呗。”老王苦笑说，“好啥，刚练两天，赶上一伙飙车党，那发动机，那喷器管子，嗡的一声，给我吓得啊。我把车停在大道中间，一下子憋灭火了，那些个车就从我边上刷刷的开啊，我眼睛都没敢睁。还有一次，我正开着，路上出来三个大小伙子，我还以为是劫道的呢，想要快点开走，可是一着急，一下子就灭火了。那三小伙子追上来，拍我车门，说要打车，白给给我吓够呛。这几天我是睡也睡不好，上班还没精神。”老王吐了半天苦水后，脸色又一正，“还好，我车技现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