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想官害的事

茶山坳终于露脸了。这块脸是陈华明挣来的。
这个座落在大山里的村子，居住着400多口男女老幼。今年国庆，终于修通了连接山外的2公里公路，一通就是水泥路。
十月一日上午，晴空万里，秋阳高照，茶山坳村前停车场人山人海，彩旗猎猎，鼓乐齐鸣，鞭炮阵阵。特别是一溜排放整齐的小车让村民大开眼界。公路通车隆重庆典震惊着方圆几十里的大村小庄，也破天荒地迎来了市、县、乡的头头脑脑。
九时五十八分，李乡长宣布“茶山坳村水泥公路通车庆典开始”。接着，茶山坳村党支部书记陈立辉向领导和乡亲们汇报了水泥公路建设情况。他汇报的两句话使领导和乡亲们知道了这条公路的真正功臣：“没有陈华明县长拨款40万，就没有这条通村水泥路，就没有我们茶山坳的今天！”话刚落音，掌声雷动，陈立辉代表全村父老乡亲恭恭敬敬地向陈华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村里组织了六名少先队员围着陈华明献上了鲜花，村中最年长辈分最高的长者给陈华明披上了鲜红的缓带，缓带上“茶山坳人的荣耀”几个字格外醒目。陈华明很受感动也感到意外。他见过太多的大场合，但今天以他为中心且又在生养自己的家乡接受如此隆重的礼遇还是第一次。他热泪盈眶，深切地感受到了父老乡亲“涌泉相报”的真情愿望。他只是简单地讲了一句话：“我有能力应该为茶山坳人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尽心尽力！”说罢，向父老乡亲深深地回了三鞠躬。庆典达到高潮，掌声、欢呼声与锣鼓、鞭炮声奏响了茶山坳有史以来的最强音。
接下来，是少不了的通车剪彩。然后入席聚餐。
这是一次盛大的聚餐。三十张方桌按规矩摆在停车场。自然是以陈华明为中心。对来参加庆典的各级领导礼节性地敬完酒后，村里的父老乡亲端着饭碗，排着长队来到陈华明桌前，每人都将饭碗举过头顶，一人一碗，没有言语，只有表情是那么感激，那么庄严，他们端着酒碗就如同端着幸福和荣耀。陈华明只能对每位乡亲的酒“表示一下”，这次聚餐的米酒是茶山坳老师傅挑回深山沟的麻石水特别酿制的。醇厚老道，浓香扑鼻，纵然只是“表示一下”，陈华明进肚的酒还是超量不少。开始耳热，继而脸青，以致醉眼迷离，脚下踉跄。他开始失态。陈华明终于没有能接受所有父老乡亲的深情厚意，被父亲及支书等扶回了呱呱坠地的老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乡亲们带着笑脸，带着感激，也带着醉意，满足地离开了停车场。
月明酒醒。陈华明这一醉就是几个小时。沸腾了一天的家乡已恢复了原始的静谧和安详。村支两委一班人还在屋外月光坪里围坐一圈谈笑风生。
陈华明有点头痛，他拖着踉跄的脚步走出老屋，来到乡亲们中间，表示了歉意。乡亲们兴高采烈，都说，你官大事多，很久没有在家里住上一夜了，大家在这等你，请你到家里去喝碗油茶。陈华明感谢乡亲，请乡亲们早点歇息。
乡亲们依恋不舍地告辞了。
一轮皓月，洒下清辉，使人觉得有丝寒意。陈华明在坪里水龙头上洗了一把脸，凉水一激棱，胃里滚热一阵，翻江倒海，“哇——”，陈华明吐了一地。就餐时吞进的鸡鸭鱼肉，都成了污秽之物从嘴里泻出。母亲闻声赶快冲洗了秽物。
吐完了，头脑倒是清醒了。陈华明回到屋里，很快就迷糊了。
忙了一天的父亲也躺在了床上。今天，由于娃崽的脸面，剪彩时也剪了一刀红绸。这是65年来第一次。这场面，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使他感到头晕目眩，难以入睡。
61大寿那年，儿子是局长。祝寿时，来了几多的客人，都是山里乡亲没有见到的象儿子一样的大干部。那天办寿酒，茅台、五粮液、芙蓉王、中华烟这些乡亲们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东西，也有了喝一杯、抽一支的福份。父亲记得，那天接到的红包就有6万多元。以后，儿子顺风顺水，步步走高，副县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位越来越高，权越来越大，回家就越来越少。只是不时打个电话要两老进城，把养老金、修房款等让两老带回。带回的钱一次比一次多。上个月，给了一个20万的存折，说是用来重建家里的老屋。
这几年，儿子给的钱和存折加起来有40多万，父亲没有花过一分，放在那个木盒子里。
盯着床头的木盒子，联想到最近听说县里有几个领导因收别人的钱物已被捉走，父亲不禁打了个寒颤：华明娃崽是自己的独生，是村里唯一在城里当大官的。他那么多钱是怎么来的？都是工资？父亲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怎么也不能入睡了。他披衣起床，来到华明睡的房门前，徘徊辗转。他要在今晚问清楚钱的来历。
陈华明很快进入了梦乡。
今天的场面让他高兴和自豪。家乡通村水泥路是造福子孙的公益事业，他作为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弄个40万是轻而易举的。在乡亲们眼里就是大数目了，人均1000元那。
这些年，他凭自己一贯扎实苦干，思维超前，协调左右，特别是敢于承担责任而被领导赏识，有口皆碑，仕途坦荡，官运亨通，只是这个“副”字要是能早日转正，就不枉为人生了。投资官场，回报最快，潜值更大。市委邱副书记那还得多沟通；省委组织部廖处长也要再好好衔接……
陈华明嘴角流涎，睡脸含笑。
不知怎的，美好的梦境竟然被那份限期自首的通知搅得支离破碎。与市县腐败系列案有关人员自首大限就在眼前。何去何从，难以取舍。
“笃、笃、笃”，鸡鸣三遍，父亲抱着那个木盒子终于敲响了陈华明睡觉的门。
陈华明一身冷汗，挺身而起。
“华明，你起床开门。”
听到父亲的声音，陈华明有点诧异，拉亮电灯，开了房门。
父亲迎着灯光走到陈华明跟前，陈华明分明看见父亲头发稀疏，头皮清晰可见。父亲嗫嚅着，嘴唇与身子一起在抖动。
“爸，什么事那么早？”
“娃崽，你这些年给我的钱全是你的工资吗？”
“……”
“崽啊，你当大官了，要做好人呀！”父亲混浊的双眼流下两行混浊的泪水。
“……”
父亲青筋枯槁的双手打开小木盒。
“崽啊，这是这些年你给我的钱和存折，我与你妈没有用一分。这3万元是我多年积蓄的养老钱，是我俩用血汗挣来的，清白！如果填不满，就用这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