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

第一章：

“宫城回来了！”
外面的小厮忽然叫嚷了起来，把梦中的寒烟都吵醒了；她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将榻前的一方蜂巢卷帘揭开，外面——春意阑珊雨未休，是什么风，又把他带来了呢？
“姐姐！他来了哩！”飞雨从阁楼下面跑了上来，一派天真地扑在她的怀里，两手抱着她的腰肢，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
寒烟在她如水一般柔和的长发上抚摩着，忽然笑着问：“阿雨是真的要跟他走吗？”
飞雨害羞地低下头来，小声说：“姐姐都答应他了，我？”
“如果，姐姐现在又反悔了呢？”
“啊——”飞雨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寒烟抿嘴一笑，在飞雨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说：“逗你玩呢，傻丫头！姐姐岂不知道你的心思？”
飞雨撒起娇来，气哼哼地伸出手，要呵她的姐姐！
寒烟最怕痒，忙把她一推，格格笑道：“还不快去梳妆？咱们下去见他——”

一、白门翠柳为谁留
说起金陵，何人不知是龙虎之地？可谓英雄辈出，豪杰四起，历朝历代都为富贵繁华之乡，一波秦淮浪，两岸笙歌起！
这一日，又恰逢春闱，南方之士皆云集金陵，闲暇之余，自然唯秦淮之乐而乐！
宫城和柏云杉，当时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他们俩都是孤儿，自小在无锡的“锡山堂”长大，感情十分地要好！而“锡山堂”当家的正是江湖上人称“七绝圣手”萧老权的权叔，此人四十五岁后才出名，除了一套“锡山掌”威镇武林以外，还颇具几分才气，书画，诗词皆有一手，可惜没考过功名，深以为憾啊！所以，他便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徒弟身上，此番，这两人已是第三次来赶考！
其实这两人对科考也没什么兴趣，一考完便租了条小画舫，游起了秦淮河！
柏云杉对宫城说：“你说师父百年之后，会把位子传给谁？”
“大师伯不是有遗言，我们三人中，谁功夫最好就传给谁！”宫城满不在乎地说着，他这时正透过竹帘，看那船家的女儿；那女孩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典型的江南女儿态，秀眉大眼，肌肤通透，穿一身水葱色的衣裙，说话也水嫩水嫩的——但宫城就是觉得她有点不同！
这时，柏云杉又说道：“我觉得师父对方朝南有点偏心！为什么只教他‘锡山掌’？”
宫城把目光收回来，摸着下巴问：“你的‘封禅指’练得怎么样了？”
“才练到第四章——后面太难练了，有时候练着练着，突然气虚血涌，原来前面的全理解错了，还得回过头来重练！”
“就是嘛！你以为功夫是这么好练的？当年师祖过孟玉大将赐第锡山，与锡山八士研讨半生，才分别创出了‘锡山掌’，‘封禅指’，‘云诡精妙手’这些高深的武功，得其一便可独步天下，你又何必那么贪心？”
柏云杉喝了一杯闷酒，说：“连你也这么说我？我不是贪心——谁不知道，‘锡山掌’是本门镇山之宝，大师伯也练过，师父也练过，他们俩最后都当过堂主！现在让方朝南也练，摆明了是想让他继任堂主；大师伯一死，从此过家无后，‘锡山堂’势必要换姓！可惜文重死了，要不然这堂主理应由他来继承！”
“瞎说！师父岂是那种人？”
柏云杉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文重在大师伯前面死的，要不然大师伯也必然指定他来继承——他是师父的独子，名正言顺嘛！”
“简直一派胡言！师父当堂主，那是大师伯一再请他以大局为重，代任的，他现在都不以堂主自居；倒是方朝南，他是大师伯的徒弟，理应由他来继承！”
“你这么说可太没志气了——文重死了，我们应该更努力才对！”
宫城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四人是一起长大的，理应团结才对！”
柏云杉又喝了一杯酒，说：“我们三人而已！”
宫城还要说什么，这时，那小姑娘揭帘进来了，说：“前面有酒家，爹爹要我问你们，可还要些什么？”
柏云杉没好气道：“不要了！通通都不要了——”
那女孩一愣，望着宫城；宫城笑道：“他喝醉了，你帮我买一斤白醋过来！”
那女孩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了，说：“喝醉了就该睡觉，乱说话吓人！”
柏云杉翻着白眼回过头来，说：“哪里来的野丫头，伶牙利齿的，看我不拔了你的牙？”
“你敢拔我牙，我就敢咬你！”那女孩瞪着大眼睛说道。
宫城不禁抚掌大笑，说：“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呀！柏兄，你可服了？”
柏云杉把筷子一敲，说：“不服不服！宫兄既做护花使者，岂无诗也？”
“柏兄见笑了！”宫城把拳头一抱，念道，
“青溪十里外婆桥，渔舟过处是乡谣。
秦淮河畔烟花巷，风月无情催人老！”
“好诗好诗！”柏云衫又自干了一杯，说，“看来宫兄这次有望高中状元了！”
“好说好说！待到高中之时，必携子之手，与子偕游——”
“哎——不必客气，宫兄还是携妇之手，与妇偕游吧？”柏云杉笑着指向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先前还觉得这两人挺好玩的，不像那些赶考的书生，白天一本正经的，到了晚上就往妓院里钻；正自高兴，没想到他们就打趣起她了，红着脸“呸”了一声，忙退了出去！
那船家就问他女儿：“烟儿，两位客官还要什么？”
那女孩笑着说：“他们要两只大王八呢——一人一只，一个叫‘好诗好诗’，一个叫‘好说好说’！”
宫城和柏云杉在里面听见哈哈大笑！
那船家也乐了，一边摇橹一边说：“两位客官见笑了！小女从小没人管教，不知礼节！”
柏云杉在里面叫道：“很好很好——我这位宫兄就要高中状元了，想谋个妾室以安身，不知这位姑娘可许配人家了？”
那船家竟信以为真，答道：“老朽一直泛舟秦淮，家尚没有，何谈许配？我也知道这位宫公子是大户人家，不求聘礼，但需一媒人即可——”
那女孩羞得叫起来：“爹，他们在骗你呢？”
那船家怒道：“胡说！没规没距的，像什么样子？”
宫城在里面一听，知那老汉当真了，忙解释道：“老人家，你别听他乱说！我这位兄弟成天没正经的——”

那船家兀自这么一听，还不相信；这时，船已经进入内秦淮了，游船如织，果然热闹非凡，那船家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艘豪华游艇上，当即有两个恶奴气势汹汹地跳上来，揪住那船家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