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桂

秋天。
有点儿瑟瑟的风，有点儿瑟瑟的凉意。泛黄的梧桐叶在空中悠然飘落。
郊外的水库边有一抹深蓝的身影，那是香草。此刻，她正静静地独自坐在草地上，神情孤独落寞。
从早上摔门而出，到现在，怕是已坐了有两三个钟头了吧。声嘶力竭地怒吼，东西砸到地面的破碎声。争吵，无休止地争吵。
到底为了什么而争吵，似乎已记不起。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婚后的生活除了争吵，就是平淡如水。香草想，生活也应该要重质量的吧。厌倦了，这没质量的婚姻生活！
她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她的眼中，连天空也是忧郁的蓝。看到天空中偶尔掠过的浮云，想到“漫卷天外云卷云舒”，她就轻笑，那是圣人！“我只是凡夫俗子”她喃喃自语。
本想过不和他吵的，本想过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本想过要忍耐克制的。可每次在他的毫不讲礼的漫骂中，她就失去了理智。她像泼妇一样气得跳起来指着他针锋相对地漫骂，骂他的无能，骂他的毫无素质……她未曾想到那些粗俗的语言会从自己的口中汩汩而出。然后是满屋子破碎的玻璃瓷器碎片。她疯了，像疯了一样地发泄……
之后她觉得她无法在家里呆下去了，她跨上摩托车，疯一般地朝郊外开去……
“我是一片云，我有我的方向，我不会为谁做片刻的停留。”那已是读书时喜欢的诗。如今已身险围城，哪还会有云的潇洒？！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那也是年轻时的豪情了。如今，抬头望天，只有一片灰色，夹杂着忧郁的蓝。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花花易落。”点点落花飘向池塘。如今，她只有吟咏起这些忧伤的诗句了……
“嘟嘟”有摩托车的声音，伴随着欢快的笑声。一男一女在香草不远处停下，一阵忙碌后，换上泳装，走到水库旁。
“老公，水好凉哦！”女的用手试了试水，柔声地撒娇道。
“我老婆是最棒的！别怕，来，我先帮你用水擦热身子。”男的走过去，像哄孩子般拍拍女的肩。
好温馨的画面！因了这一对夫妻，香草突然觉着周围有了些许暖意！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才觉着青树绿水，附近丰收田里的打谷声清晰可闻，好一派美好的田园风光！
恍惚间，那对夫妻已双双跳入水中，女的小心翼翼，男的在水面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他们在水中划动、互相逗乐。阵阵欢乐的笑声，伴随着水的涟漪，在水面上悠然起伏……
偶有岸边的落花飘到水中，女的就追过去，并大声吟道“花自飘零水自流……”。男的则念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伴随着爽朗的笑声。
好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妻！香草想到自己，想到老公的漫骂，想到那无休止的争吵，想到那满地的玻璃瓷器碎片，不禁黯然神伤。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幽幽地吟道。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谁的声音？香草回过头，才发现那女的已换好干衣服站在她身后，微笑着安静地看着她。
香草怔住，愣愣地看着她。
“呵呵，小妇人，可别做那‘世外仙姝寂寞林’啊！”她的笑意更浓。
这话，此刻，于她，如甘露，润她一心荒芜，暖她一腔悲凉。未曾想到，在这郊外，水库旁，竟会有如此懂她的人。
有一股暖流涌入心底。她有了向她倾诉的冲动。婚姻的不幸从她的口中幽幽地吐出，她静静地聆听。不时蹙眉，似在思考！
说完了，都说完了，多痛快啊！香草想，假如她陪着她狠狠地骂几下自己的老公，她会感觉舒服很多的。
可是没有。“从你刚才的诉说中，你满脑子只是你老公的缺点，而没看到他的优点，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想。正如你只看到那飘落的落花，而没有闻到空气中的桂花香一样。”她真诚地定定地看着她说。
“你看！”香草顺着她的手看去，水库旁边的一家农舍旁，真的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细闻，阵阵芳香沁人心脾……
香草跑过去，拣拾起满地洁白的落花，用鼻子尽情地嗅着，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要彼此关怀，彼此为对方着想，你们的婚姻也会如这桂花一样飘香的。”女子含笑对她说。
“世人只爱花，有谁堪怜草？！我和他永远说不到一块的，像你们多好啊！”香草又是一阵感伤。
“我们？你以为我们就不吵吗？呵呵，你不知道他生气起来有多凶啊！”女的笑意更浓。
“你们？也吵？”香草很是惊异！
总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女人，总以为别人都很幸福，总以为自己和老公之间的爱已没有了。却原来，自己的感悟很深，别人的自己只看到假象而已。却原来，每一段婚姻都有过争吵，都必定走向平淡，但是还有爱。爱，就蕴涵在平淡的婚姻生活中。
香草蓦然间想起老公的种种好处来：恋爱时冒着大雨从长沙跑到郴州去看她；生完孩子后夜里怕孩子吵着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睡在另一个房间；知道她工作压力大，自觉地承担了买菜做饭的任务……他只是也需要发泄，而她却把婚姻想得太过于完美，不容忍有任何瑕疵。老公声音稍微大一声，都让她觉着是对她的不尊重，她就无法容忍，每每小家子气地最先发动“战争”，在争吵中她觉得老公不可理喻，殊不知，老公是否也觉得她不可理喻呢？……
“你的手机响了。”女子的提醒打断了香草的沉思。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公的。接还是不接？香草抬头，发现那女子正对着她微笑点头。
“蠢老婆，又跑到哪气去了？我去接你。”拨通，老公淡淡的语气听着却是那么地温暖。
“你等等！”说着，香草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捡拾起洁白的花瓣，装了满满一袋子。她要把芳香带回家……

爱如桂，虽然芳香，但也可能被忽略。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