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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清末民初那会B城有个小伙,叫什么记不得了。这样的人太过平凡因而也没有什么史书记载,只记得他大约姓H,于是就以H君称呼他。晚清时候他爸老H得了个进士,带过几天金顶子,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县长吧,俗话说三年清
清末民初那会B城有个小伙,叫什么记不得了。这样的人太过平凡因而也没有什么史书记载,只记得他大约姓H,于是就以H君称呼他。
晚清时候他爸老H得了个进士,带过几天金顶子,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县长吧,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日子过得大抵还算不错,母亲不知是哪家农户的女儿,虽不是什么“闺秀”倒也标志得很。若不是当时那世道,很可能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惜洋鬼子不远万里地非跑来打架,于是,B城沦陷了,稍有些关系的都往西边跑走了,他爹这样的只剩下为国捐躯一条路而已—后来姓袁的姓段的轮流坐庄,也都不在话下—乃至家道中落,待到H君长成的时候,已经沦落到靠着讨饭营生了。
H君今年20岁,与他妈妈在城外的破庙的暂居,我们姑且把它算作H君的“家”。H君每天早起去城里要饭,但不论要到多少,晚上总要拿回“家”和他妈一起吃,因而还落了个孝子的口碑。吃过饭后便听他的妈妈讲故事:“咱家从前啊,银子可多了,两匹骡子都拉不动;咱家从前啊,那宅子可大了,沿着咱家的院墙走能走上半个时辰;咱家从前啊,那门可高了,足有两丈高呢。咱家从前啊……”每当这时H君总是细细地听着,生怕漏掉什么,似乎比在茶馆门口听说书的要来得过瘾。H君每天的生活就是讨饭,吃饭,听故事,或许有时候还要加上欺负小乞丐,于是日复一日,终于到了今天。
和往常一样,H君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妈妈依旧嘱咐着:“早些回来。”虽然是冬天,可今天的太阳似乎特别的足,H君的劲头也足,念着今天应当有个好的“生意”。刚一进城门就看见了出来溜鸟的蒋家少爷,“这可是个有钱的主,弄好了没准能要俩铜钱买带芝麻的烧饼吃呢。”H君寻思着,拿了他的钵快速走上了前去:“爷您看……”“滚一边去!”蒋家少爷似乎并不领情,可H君没有放弃,伸手去逗蒋家少爷的鸟:“您看,今天您这鸟倍儿精神。”还没等他接近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嘴巴扇在了H君脸上,H君还没有回过味来,只听得:“别让你的瘟气熏了我的鸟!再不滚别怪我……”H君想要辩解,但他知道即使是辩解也只有吃亏的份,于是,走开了。摸着滚热的脸颊,心里盘算着:“妈的,俺家从前的宅子比你家大多了,家丁各个都是大内侍卫的拳脚……”想到这里不觉伸出手来比划,可是这“出师不利”的确影响到了他的心情,觉得实在有些窝囊,于是找了个墙角坐下来,钵放在面前等着路人的施舍。
时近中午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却并没有人肯多瞧他一眼,即使有也不过是用他寻一些心理的安慰罢了,就在他想要咒骂老天的时候,面前一个人站定了,掏出了一枚铜钱。H君忙伸手:“谢谢大爷。”钱却迟迟没有落到碗里,忽而抬头发现拿着钱的竟是皮三他们一伙:“从我裆下钻过去罢,钻了就给你。”皮三是B城里有名的泼皮,人家都管他叫“赖皮三”,但H君绝不敢这么叫,即便是应承也要称“皮三爷”。皮三一伙有五六个人,大都是地头的无赖,听皮三的指挥,虽说也是下了三滥,但比乞丐要好些。
“三爷,天儿不错。”H君开口算作了答应。
“啪”一声,一个嘴巴又扇到了H君的脸上:“没看爷脑袋上有块黑云彩?还他妈说不错。”
H君有些发懵,待到他醒过味来,街上的人已都站定了,把这墙角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且所有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他的身上,这让H君有些“受宠若惊”。
“钻罢,钻了就给你。”皮三摆着铜钱。
“钻还是不钻!”皮三一伙的在搭腔,脸上的横丝肉一抖。
H君有些犹豫,幸而想起了他们的“祖训”,随口便说了出来:“俺家从前……”
“啪”“啪”两个嘴巴抽了个一对称,外加上一脚让他彻底躺在地下。
“快钻。”
H君知道已没有他“斡旋”的余地了,只得从皮三的夸下钻了过去,钻到露出了头,却被皮三用腿夹住了:“钻回去罢,钻回去这个就给你。”H君似乎得了圣旨,一溜烟地钻了回去。“哈哈”皮三笑了起来,似乎很满足地离开了,那枚铜钱也究竟没有给他,周围的人也在“哈哈”声里散去了,但与皮三不同,似乎很不满足。
这件事情让H君瘟了很久,在一个小巷子里躲着,待到他想起他要饭的钵回去捡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好几瓣了。
时近傍晚了,却还没有一点“生意”,要知道对于乞丐一行,没有生意就意味着饿肚子,当然H君知道自己不会这么难堪,因为还有杀手锏—登云楼的生意每到傍晚就会很红火,总会有伙计从后门出来倒泔水的,经常有肉甚至整个的馒头(咬了一口或是发霉的),待他穿街越巷到了那里,却发现已经有两条野狗在那里享用了。但这对于H君来说是不足虑的,他捡起一块砖头,大声地叫嚷着:“滚开,畜牲!”倘若在平常,野狗见了人大抵是要跑开的,而今天不同,那些野狗似乎也饿了许久,对H君怒目而视,口里还发出了“呜呜”地声音。H君见势不妙转头想要逃跑,但已来不及了,野狗冲了上来,从他的腿上拽了一块肉,H君便用砖头反击,终于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鏖战,H君还是取得了胜利,而太阳下山后城门要关的,他已没时间和心情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了,抓起了馒头就往城外一瘸一拐地跑去了。
出了城心才安下来,也不知是因为被狗咬还是因为那几个巴掌,抑或是二者兼有,H君的头一阵一阵的迷糊,但好在想着回家听妈妈那“咱家从前”的故事,才清醒了一些。走至半路,忽然被一块石头拌了一跤,这可真够呛,半晌方才爬了起来,转头寻那石头,幸而寻到了,心里暗自捉摸着:“他妈的,俺家从前……”想罢,照那石头飞起一脚,但不幸的是没有踢到,自己也因身体失去平衡跌再了地上,眼睛一黑,便再也没有醒来。
“邻居”家的二狗学过几天木匠,但没出师就去要饭了,找了几块砧板给H君钉了个棺材,忙了一阵总算落了停。守夜那天他娘在棺材前哭着:“天啊,做了什么孽。”“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儿啊!呜呜……”“咱家从前,有的是银子,得了什么病娘都给你治得好……”
哽咽之中,似乎看到了儿子坐了起来,满面红光地大喊:“俺家从前……”
2009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