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收了三五斗

赵老汉这次赌博又输了，他一路上嘟嘟囔囔的骂着牌友的不仗义，狡猾。牌牌打，牌牌输，早已是上顿不接下顿了，这次打牌，翻本是不敢妄想了，只是为了挣顿饭钱填饱肚子。
他路过老王家的田埂，他家正在割稻谷呢！老王的老婆，女儿，儿媳妇都弯着躬着腰，熟练地割着稻谷，割完一把就堆到后面的麦茬上，他们割的可真起劲儿。不一会儿，金灿灿的稻谷就堆了一堆又一堆，像一座座的金色小城堡。整个田里都散发着稻草的香味，仿佛闭了眼再睁开，金灿灿的稻谷就变成了一堆堆白生生的大米。老王的两个儿子在捆绑稻谷，他们把稻谷摞成堆，再用稻草绳使劲捆紧，然后再由老王把这些稻谷挑到打谷场上。沉甸甸的稻谷把扁担压的吱呀呀地响，老王的肩膀被压的很弯……虽然很累，但仍掩饰不住全家人脸上喜悦的神情，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很不错。
赵老汉蹲着田埂上看着忙碌的景象，心想：“自家田里已经十几天没去了，也不知道荒成啥样了？”这时，老王挑着稻谷回来，看到赵老汉便故意问：“老赵，还不准备割稻谷哪？你今年不会又到处借米糊吧？”老赵本来因为输了钱窝了一肚子气，再听到老王这样戏弄自己，再搁到往常，早狠狠的反驳老王了。但今天不知今天怎么了，竟一句没还，只是尴尬地笑笑说：“正准备下田呢！”
拐过几个田道，赵老汉来到自家田里。田埂上的野草又高又密，差不多有稻秧高，田里龟裂的痕迹像发过地震似的，稻叶干枯地打着卷儿，稻杆又瘦又细，稻穗像一个个瘪肚子的士兵，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丝毫没有生气。再看看邻家的稻谷，那简直像一片金灿灿的锦缎，饱满的稻穗紧紧的挤在一起，像赶集去似的，而自家的田里慌的像杂草摊。
赵老汉懊恼的立在田头，愤愤地想：要不是村里的那几个老牌鬼缠着我去打牌，我的稻谷也不会荒成这样，唉！也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平时他们一喊就跟着一块走了，后悔终归后悔，这稻谷好歹也种了，总不能让它烂在田里吧！
于是，赵老汉回家找到练到，磨的明晃晃的就下地了。田里太荒了，简直下不去脚，更不知道从哪个田头开始割起。他想起了一个懒主意，跳进田里把有稻穗的上半截割了，反正稻秸也没用，何必非力气呢？割稻，打稻，收稻，一个人忙了一整天终于把稻谷搬回了家，刚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凉水就赶紧找来了杆秤，一称，竟然又比去年少收了三五斗。
“这些粮食留在家里吃是挨不到年底的，赌债的钱不还也还是不行的。今年可就指望这些稻谷度过难关，如今一年比一年少收那么三五斗。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全赖自己贪赌成性，把钱全输光了，甚至把自己的稻谷也输进去了，下次再也不能赌了。”赵老汉一连愁了好几天，睡也没睡好。
这天，赵老汉正在家里发愁，好像觉得外边有人来，扭头一看，那三个打牌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老赵，走，去打牌。”其中一个抽烟的满脸堆笑的说。
赵老汉连连摇头：“不能再打了，我戒赌了。”
“那欠下的债你要什么时候还？”另一个人听到戒赌赶忙插嘴。
“明……明年吧！”他一听到还债就两腿发抖，自己哪还有钱啊？
先前那个抽烟的人火了，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碾了几下：“你他妈的哪回说话算数了？明年还？到了明年你又会说后年还，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不行，你今天非得把欠我们的钱还了。还了就算扯清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钱了，能不能再宽限……”
这时候，那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桌子上那两袋新收的稻谷上。“没钱就拿稻谷换！”其中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去提袋子，提了就往外走，赵老汉赶忙去阻止，却被另一个人推倒在地上。
“作孽啊……”他朝着那三个远去的背影大声叫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抱怨命运的不公，同时又怨自己没出息。丰收之年，因为自己的懒惰，贪赌，让自己少收了三五斗，少收了三五斗且不说，就连吃饭的粮食也不剩一粒了。
他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他踏上了去县城的路，他不想再在明年的时候——少收三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