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伤

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嗯。是的。要走了。
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吗？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这世间有谁能够预知未来呢？
我一直认为你是在逃避。
我没有。我从不逃避。我只是累了。只是倦了。只是乏了。只是想离开，想换个生存环境。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好吧，如若你真这样想，那最好不过了。最后一天了，总是要告别这座生你养你的城市。给关心你，在乎你的朋友打个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我只想去38楼的楼顶去站会儿。在这座城市里，关心我的人并不多。我选择朋友一直很挑剔。既能与我成为朋友，便是了解我的人。我想他们会理解我的。那些所谓的礼貌，没有人会在乎。
难道你离开这里，真的没有遗憾吗？
遗憾？有的吧。应该是有的。我用力抿着苍白起皮的嘴唇，转过身走进了这繁华的尘世间。
其实从搬进市中心的那天起，便有一个愿望。想爬上城市里最高的办公楼，38层的楼底去眺望一下整座城市的面貌。我曾问对她，从38楼往下跳，在空中会停留几秒？她侧着大脑袋，微微笑着，却不说话。有时，她很安静。
她曾经说过，如果你有天真的想离开这座城市。我同你一起去楼顶，一起去告别这座肮脏的城市。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赶上大雨过后，天气过份的晴朗。我眯着双眼，努力迎向太阳的光芒。阳光的五线谱中果然有无数的细菌在跳跃。我用力捏着她粉嘟嘟的脸蛋说，你真TMD的思想。她说，风，其实我不太喜欢你骂人的模样。
而今我真的要离开这座城市，她果真如约而至。38楼的风声比在平地上急促的多。耳朵吹的有点痛。余光看见她不停的揉着短发。又在紧张。傻瓜，何时才能把这个毛病改掉。与她相处了25年，自然明白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意义。她慌忙放下白晰的手指，手足无措的站在我的面前。你要知道，我最喜爱你这种孩子般天真可爱的举动。可惜的是，再也无法见到。从此后，这座肮脏的城市里不会再有一个高傲的似傻子般的牛B青年。不会再有一个为了正义而挺身而出，得罪市井小人的疯子。他再也不会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游荡在任何一个街头巷尾。这点，真TM值得庆幸。
可是，风你能保证在那个地方是你想像的样子？它能够真正的接纳你的性格吗？我不得不提醒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她有百般的优点，只是这心直口快却令人感到浑身其痒无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我容身之地？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离开这里或许你会过的更好，但也有可能会更坏。你现在身无分文，要做好流浪街头的准备。
听完这句话，我的眼前浮现菜市场门前，利用自己残废的双腿，乞讨的老头。他十几年如一日跪在地上行乞。道德虽然有点败坏，但为了生存，竟然可以跪在地上长年不起，确实令我折服。我开始怀疑，他的腿其实是跪残的。但是，我与他真无法相比。起码，他可以抛弃颜面，而我却为了荣誉，不肯低下自视很高昂的头。虽然这头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但我却一直如视珍宝。不曾舍弃。其实我也动摇过，也曾质疑过。我甚至到要离开这座城市时，都不能肯定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K，这世间又有多少事情是绝对的对错！
风，其实，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想着从此后再也无法看见你，再也不能与你彻夜长谈，在喝酒K歌的时候找不到对手。想斗嘴的时候，唯有我自己发出声响，对于我的余生来说，又有什么意思？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空荡荡的。
她说完有些哽咽。慢慢的靠近她，用力的将她的头靠在我的胸前。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黑发。记得，不要染发，对身体不好。乖，你的头发有些长了，都齐耳了哦。或许几年后，你就可以长发飘飘的看到我。又或许当你头发留长时，再也记不起有这么一个我。其实，几百年后，谁又能记得谁呢？我们只是提前告别，提前遗忘罢了。
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吗？真的不能挽回吗？她泪眼朦胧的望着我。几秒钟，风一吹，便干了泪痕。
我不想挽回。因为做出的事情，无法收回。这里不符合我的梦想，我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那个遥远的地方真的这么令你向往吗？它冰冷潮湿又没有阳光。而且那里的人模样都很狰狞恐怖。你何苦这样对待自己。我想，只要再努力撑一下，总会平安渡过难关的。
傻丫头。人的外表再恐怖，也不及人心的险恶。就算这次会平安渡过，但不要忘了，还有下回，下下回。你要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总是愚蠢的犯同样的错误。更何况，我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再迎接任何一场战争。还是让我走吧，离开这个厌恶我，我更憎恨的地方。回到生命的初始点。我想，总比在这个排斥我的城市里，苦苦挣扎，苦苦乞讨的活着，要幸福的多。
她望着我坚定的眼神，沉默不语。眼睛里透露着一丝幽怨。我永远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风，你终于画完了，属于你在这座城市的圆。
第二天，人们在城市最高的写字楼门前，发现跳楼自杀的她。鲜血早已凝固，如同她绽放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