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嫂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田嫂，一个极其平凡而又极其感人的女人。
今年端午节的早上，她悄悄告别了自己88年的人生，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满院里的人知道后无不为之落泪。
我第一次见田嫂是在1978年的秋天，那是我刚刚调到组织部工作第一次登王部长家门的时候。那时，田嫂是王部长家的保姆。闲谈中得知，她是在“大跃进”的1958年来到王部长家做保姆的。当时，王部长夫妇都工作忙得很，根本顾不了家，三个孩子，大的读小学三年级，二的刚上学，小的还在幼儿园，家中正需要人手。田嫂来了后，就把孩子们的吃喝拉撒睡及一应家务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三个孩子，大的不大，小的不小，正是最难管的时候，可在田嫂手里，被她调理的规规矩矩，浑身上下总是干干净净的。屋里屋外始终是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对王部长夫妇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每天早上她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待王部长她们洗漱完毕，早餐就准备好了。王部长她们下班一回到家，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准时摆在餐桌上。尽管王部长夫妇一再让她同她们一块儿吃饭，可田嫂却不，总是在伺候全家人吃完了饭后她才吃。每天晚上也总是等全家人都睡下之后她才躺下。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王部长夫妇也都离休了，她才提出回家的要求。可王部长夫妇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坚持让她住下来养她的老。于是，田嫂便留了下来。
此时的田嫂，虽然上了岁数，可身子骨依然硬朗，仍一如既往地买菜、做饭，收拾家务，把王部长她们伺候得十分舒心。王部长爱人军英待她也亲如姐妹。就这样，田嫂在王部长家当保姆整整41年。
大前年的春天，军英因患癌症辞世已经一年多了。妻子同我商议说，你看王部长这么大岁数了，子女又都在外地，身边确实需要有个伴儿；田嫂她无子无女，身边也需要有个照应。她们相处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如果让她们俩合起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嘛。我听了也感觉是个好主意。于是，我和妻子把她俩叫在一起撮合，不料两人却陷入了沉默，良久不说什么，好像都有难言之隐似的。见此情景，我们只好暂时作罢。
妻子让我先找王部长扯扯。不想，话题刚一提起，王部长就禁不住老泪纵横了，只说了一句“我对不住她啊”，便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待她心情慢慢平静之后才断断续续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早在1938年田嫂21岁时就嫁给了王部长。那时是父母包办。婚后第二天老王就离开家乡参加了八路军，直到全国解放了，已经当了团长的老王才回家探亲。田嫂终于盼来了久别的丈夫，就甭提有多高兴了。可没想到的是，晚上老王竟向她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这对毫无思想准备的田嫂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时就满含泪水晕了过去。过了好长时间她才醒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时老王问她还有什么要求，她只说了一句：我没有别的亲人，只要求把我留在家里。老王点了点头。于是他们12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以后，老王就同自己的战友军英结婚了。离婚后的田嫂，仍同往常一样，没白没黑地下地干活，尽心尽力地伺候已不属于自己的公婆。两位老人总夸她比自己的亲闺女还亲。就这样，她在王家老家一直待了20年，直到把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父母过世后，老王就想把田嫂接出来，一来抚慰一下自己愧疚的心，二来当时家中也确需要个人来照管。于是他同军英商量，军英倒也通情达理，两人达成一致，一同回老家把田嫂接到了城里。
妻子听了我对田嫂她们传奇故事的复述，一阵好生激动。第二天，妻子同我又找到田嫂谈及此事，并向她说了王部长的态度。我们满以为她会把自己的酸甜苦辣倾诉一番。不想，她却什么也没说，反倒像个初婚少女似的有点儿羞涩，只说了一句：“我能配得上他吗？”
就这样，她们终于复婚了。田嫂，一个80多岁的女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她第一次去美容厅整理了头发，第一次穿上了花衣服，她像年轻恋人那样挽着王部长的胳膊在庭院里散步，院子里的人见了都为他们高兴。在王部长病重期间，她一直守在病床前，喂饭喂药，服侍大小便，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直到王部长安然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