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

一个人默默坐着，不经意间，就有一些感伤，被记忆里的小事情牵引出来，直至放大，很快大的超乎承受能力，觉得是一些无端的罪孽。
刚才照镜子，见眼白有些发红，恍惚感到鼻子也似乎不通气，大概是中午淋了雨的缘故了，所以自己说道，要担心感冒。这么说着，却试着吹了几下鼻子，没有使上劲，所以有气无力的，只是感觉一股热热的气流穿过右边鼻孔，隐约听到哧哧的声音，是这屋里太静了吧。再一留神，发现自己眉头也是皱着的，想到一个人这么百无聊赖地坐着，伤心就来了。
想起前几天，自己饲养的一群鸽子之中，有一只最小的受了细菌感染，具体是什么病症我也不清楚，只是发现的时候它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好像它的嘴角和眼睛分泌出很多脓液，堵住它的鼻孔，并且把它头上的绒毛和眼皮粘合起来，看不到东西。但它自己还不会啄食吃，需要亲鸟反哺给它，可偏巧它的母亲早已裹了鹰腹，剩下它的父亲还要哺育稍大一点的它的同巢兄弟，我怕它的病症传染其它鸽子，因此觉得它的存在显得多余，擅自用灰铲装了它，倒在垃圾堆里，但毕竟还是不忍心，站着看了好一会，见它吱吱叫着，用嘴喘着粗气，被苍蝇围攻，又跌跌撞撞地挪到旮旯里去。其间它好像尽到最大的力量挣扎着，睁开过它的眼睛，忽然发现已经身在陌域，那种惊慌害怕，恐怕是我这隔着生物界限的人，也可以体会得到的。可我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这样犹疑，只是被它身上那些流着病菌的脓液吓住了，加之它的羽毛又湿又脏，在鸽舍里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走来走去。因为看不见，所以它没有方向，只是迈开大步乱走一通，有时候听到大鸽子咕咕叫，便向那声音走去，抖动翅膀索要哺食。因为它的举动反常，听到脚步声响甚至向我直冲过来，我倒有些惊悸，大概这才是我坚决要把它扔掉的原因吧。当天晚上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总也不见停，等到第二天我经过那座垃圾池，已经没有看见它，也许被垃圾车装走了，或者被野猫叼走了吧。
其实现在想来，我的抽屉里就有那么多的药膏，双氧水、滴眼液、百多邦和达克宁应该都可以试着帮它抹一下的，不管有没有用，试一下总是应该的，可它就那样被我扔掉了。现在我的鼻孔塞着，勉强吹一下鼻子也是哧哧响，好像那只受了病菌感染的小鸽子的喘息，让我无比惊悸，总觉得那是一件自己的罪孽。现在，我每一闭眼，就仿佛看到它缩着脖子，闭着脓垢的眼睛在鸽舍里大步的走，嘴里哧哧的喘着气，还去找它的大鸽子要吃食，好像只是为了要走到它的父母身边去就什么也不管了。尤其是它浑身脓垢的……闭着眼缩着头的……迈开大步的……毫无惧意的样子让我异常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