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曹文轩与真文学有关的四个成语之“无中生有”
作者:豫料时间:2024-11-13 19:34:40热度:0
导读:曹文轩,当代著名作家,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其演讲《对四个成语的解读——我所理解的“真文学”》是我读到的关于文学意义的最棒的解读。他说,我们的文学只是面对实在的“有”,而不能面对苍茫的“
曹文轩,当代著名作家,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其演讲《对四个成语的解读——我所理解的“真文学”》是我读到的关于文学意义的最棒的解读。他说,我们的文学只是面对实在的“有”,而不能面对苍茫的“无”。中国是一个讲经世致用的国家,一切都讲究有用,讲眼见为实。我们的日常姿态是面对“有”,文学始终在强调作家的目光与“有”的对视,而且这个“有”又必须具有“用”的功能。如果中国文学长期放弃想象力的操练,长期不能有人转过身来面对虚空世界,而是一味进行素描式的模拟,大概永远是不可能指望有什么辉煌的。那么真正的文学可能与四个成语有关,即:无中生有,故弄玄虚,坐井观天和无所事事。
曹老师的观点对文学的创作形式和写作方式几乎是一场颠覆。是的,过去,我们一直强调文学的社会功能和教化作用。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文学要再现客观存在,要反映人民群众的呼声,要把“生活”作为创作的源泉,作家要引导读者树立宏大理想和思国救民的抱负,从而忽视了文学应有的品性和意义。作家写的只是他所见的,“文学只用眼睛,脑与心是闲置着的,最后荒废了,退化了。”我们把文学――这种最具美学意义的心灵活动“庸俗化、狭隘化了。”我们将现实主义理解成了模仿,理解成了一种事务,理解成了对平民百姓的日常感受的反映,理解成了对“有”的僵直面对。每一位中国作家肩上都必须担负起政治教化和审美塑造双重义务。
那么,文学,就应该抑或就可以无视社会现实,脱离作者所处的时代吗?或者按曹老师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讲,文学就是无中生有,无中生有的能力是文学的基本能力。”“无中生有就是编织,就是撒谎”,这,是否就是文学所要追求的境界?从而也就代表了文学应该遵从的方向?至少,“无中生有”在提法上是有欠缺的。
首先,曹老师从哲学意义上对“无中生有”进行了闸释。他说上帝创造的只是一块未经加工的物质毛坯,而人类的精神世界“则与上帝毫无关系,完完全全是人类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自行创造的。”曹老师说,第一世界(物质世界)的规则在上帝把它交给人类时,已经同时包含于其中了,它是先天的。而第二世界(精神世界)本来就没有,是人凭空创造出来的。人的精神世界“是猜想演绎的结果。它是新的神话。”
“无中生有”一词并不新鲜。《老子》早就讲:“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世间万物都是从“无”开始的。小到生命,大到宇宙,都有一个开始,在开始之前有一个未曾开始的开始。宇宙之初的形态是“有”,在“有”之前是“无”。但,道家的“无”并不是空无虚有的“无”,而是有实质意义的“空”。老子曾举例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有了车毂中空的地方,才有安置车轴的可能;器皿没有虚空的部分,就不能装盛物品,外壁的“有”也无法发挥作用;房子中间必须留有空间,人才能住进去,房子才叫房子;中国传统书法和绘画的最高境界是恰到好处地“留白”,其“白”也非虚幻的“无”,恰是要映衬那实在的“有”。“无”是“有”存在的条件,是“有”高妙的必须。虚幻的“空无”之中,蕴含着创造世界的本体因素,既是物质世界的根本,也是人类丰富的精神世界的源起。
世界是“有”与“无”统一,是“有”与“无”的拥挤摩擦和纵横交错,是不分彼此的浮摇漫展,是无法割裂的相互依存和无所不在。那么,文学,这片让人类心灵开出花朵,放出光彩的天地,怎么可能是离却了现实的“有”,而由“无”来堆积,来编织,最终成为写作者随心所欲的“谎言”?
其次,上帝在精神上并不赤贫,它给予我们的除了阳光、空气和土地,还有人的懦弱,人的残缺,人的丑陋,人对善美的期盼,人对爱的眺望和皈依。上帝的创造是喜怒哀乐的此起彼伏,是善恶美丑的撕扯呼喊。第一世界非自由的世界。高大的树林遮挡了小草的阳光,凶猛的虎豹吞噬了懦弱的走兽。第二世界的自由更是人类遥远的梦想,永远都不复存在。正如卢梭所言:人人生而自由,却永在枷锁之中。上帝深谙此道,它帮你指路,给你希望,却绝不给你愿望的满全。上帝设定的游戏规则就是残缺,就是限制,就是美丽无限,恶行不绝,就是差别永在,苦难守恒。人类永恒的期盼和信心的坚守,是宇宙浩渺深邃永恒存续的法则,是天之辽阔,地之深远,人之生生不息的设定。是天地万象的周而复始,人类精神的永无止境。世界热闹非凡,人间异彩纷呈,它仅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在上帝那儿,灵魂被囚进肉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它们相互冲突又相互吸引,相互缠绵又相互战斗,纵横交错而有了悲喜参半,善恶美丑俱现的人间。世界是一个整体,人的精神不过它的一部分,整体岂能为了部分而改变其整体意图?上帝为人类设定的永恒的规则,正是文学的地址,诗神的居所,也是一切写作行为都应该仰望的方向。
我不知道没有精神的物质是什么样的物质,我不清楚没有物质的精神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倘若一切的精神创造都来自凭空的捏造或想像,是否符合了上帝那永恒的设定。
当然,写作“从来就不是什么学问,本不该有什么规范,本不该去符合什么学理,本不必求取公认,那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一片思绪,是有限的时空中响彻的无限呼唤”(史铁生语)。但把物质与精神割裂开来的写作却不是精神的追寻,倒像是梦幻时空的神游,荒诞逻辑的演绎。一个精神颓废,心灵空虚的写作者我们还怎么去相信他作品的辉煌?
第三,一千个人读莎士比亚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不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泰戈尔的《飞鸟》也不是卡夫卡的《城堡》。把托尔斯泰放到中世纪就不是现在的托尔斯泰,让卡夫卡生活在21世纪,还会有我们心中的卡夫卡吗?任何作家都无法告别他所处的时代,都不可能割裂他必须面对的“有”。即便是凡尔纳的科幻小说,也想象不了今天信息爆炸的网络社会,想象不出宇宙大爆炸,时空穿越,火星移民的伟大设想。那么,作家的一切构想,一切表达,都必须从他所面对的“有”中而来,从他的现实的时空中而生。
上帝的游戏永无停息,人类的精神永无终止。文学,乃至一切的艺术,是我们热情的载体,是人类精神皈依善美的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