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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记得好像是施蛰存先生说的,人到了中年就不需要看小说了,因为小说大抵以一个人的社会经历为基础,人到中年,小说里写着的那些事情大概都经历了,甚至经历过的比小说里写着的还多还复杂,云。又不止一人说过,说青少
记得好像是施蛰存先生说的,人到了中年就不需要看小说了,因为小说大抵以一个人的社会经历为基础,人到中年,小说里写着的那些事情大概都经历了,甚至经历过的比小说里写着的还多还复杂,云。又不止一人说过,说青少年宜写诗,中年人宜写小说,老年人宜写散文随笔,阅读复同此理。这也差不多是有道理的意见。年少时候,要就是满眼好花好天,好风好景,要就是满怀闲情闲意,闲愁闲闷,不吐不快,于是诗行如江水滔滔,一泻而出。中年则世事多更,早已不会望着秋雁南归眉头紧锁,身前一片花瓣飘零辄生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慨叹来;小说的观察和思考现实恰对其胃口。老年人从容澹定,精力却大不如从前,散文随笔之类短制,或写或读都更从心所欲;若写起来,历历人生繁能就简,大有一以当十的力道和况味。
施蛰存先生中年不看小说意见是有道理的,另外一种中年宜看小说的意见,道理也显而易见。尽管这使人有些许莫衷一是的感觉,总归也无关紧要,不须弄个非此即彼的结论出来,许多事情原就没有评判标准,亦没有固定答案。施蛰存先生的意见里,其实包含着小说应该是年青人看,或者年青人应多看些小说的意思。用意很明了,年青人如刚从一朵娇嫩小花化而成为青涩果实,依然肤浅不成熟,社会经验欠缺,有必要从小说里多了解一些陌生但又事实存在的东西,从而修成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施先生的这句话是早前看到,看了就看了,觉得仅仅是一条普通的个人经验而已;上面说到的施先生这个话里藏着的另一层意思,是近来看了几种小说之后方才想到的。
确实年青人大都爱看小说,我却一向不太喜欢看小说,理由也简单。一是小说篇幅太长,难以有足够耐心看完,即如短篇小说,篇幅也远在一般散文随笔之上,一篇小说看了大半天看不完,早就昏昏欲睡面见周公去了。二是对小说有些成见,想来小说就那么点儿事:武侠小说总是谁谁打架了,谁立誓报仇了,言情小说总是谁谁谈恋爱了,谁插进去三角了,官场小说总是谁谁潜规则了,谁最后破产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小说一套事儿。完全不喜欢看小说也不是那么回事,我爱看奇奇怪怪有些不正经的东西,比如两个拇指样小人藏在橘中下棋,比如一人到山上砍柴,一不小心走进了神仙洞府,出山后儿孙都须发飘飘了,比如眉间尺如何设计杀王之类,也就是说,我只是喜欢看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喜欢看一些短小精悍的充满想象的笔记体小说。说到底,是有一种好奇,有点儿猎奇的心态。
近来看了两种小说,一种是卫慧的《上海宝贝》,一种是白士弘整理的文革时期著名手抄本《少女之心》,两者皆为长篇,出版后相继被禁。我之看这两种小说,亦是好奇心理诱导故,若不是禁书,我是一些儿也不会有兴趣去看它们的。卫慧的《上海宝贝》出版得早了,大概近10年前了,我读高中时候在书店翻过。彼时卫慧的《上海宝贝》和棉棉的《糖》,被视为另类人写的另类小说,颇受非议。我虽好奇,但好奇对象仅限于怪力乱神,另类尽管也属于非常态,但我不热心,我也没有窥私欲。我相信,那时高中生或初中生若喜欢看《上海宝贝》,多半原因是将它当黄色小说看。当年在书店翻览的时候,我也看过小说中性爱描写的场景;然而小说中这种性爱描写的场景不多,且不够细节,当然更谈不上看了会如何刺激了。纯粹的黄色小说早前看过多种,看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不过尔尔。所以卫慧的这部被人大呼“狼来了”的书,那时候并不能让我产生兴味。
随着全球化迅速推进,西方的意识也波涛汹涌一般涌进来改变着我们这个东方国度的人的思想。加之互联网技术进步和普及,种种西方“新潮”思想进入普通人的视野,一部分人并且亲身实践了。于是我们每天能看到海量的亘古未有的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我对许多“新潮”思想及行为不认可。但我不认可或者讨厌的东西多了,我无能力更无权利加以阻止,它们仍然像日落日出一样照常进行。虽说对有些东西不认可,却很有了解的兴趣。比如现在看了卫慧的《上海宝贝》,使我对一个早已谈不上隐秘,但自己非却常陌生的一种现实存在,有了更实际的了解。之所以说是“更实际”的了解,是因为平常通过一些文章,别人的谈论,社会上的见闻,有过一些零星的接触。而这个长篇,则提供了一个全景式标本,他们的想法,他们的行为,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都展现得更为清晰和全面。
《少女之心》则提供了一个了解历史的窗口。它描述的不是整个社会的历史变迁,而是普通人在那个特定历史背景下的一种独特的情感状况。它能帮助我们了解历史。我们平常多是在历史教科书上看到他人的结论式的说法:文化大革命是一个疯狂的、荒唐的年代。疯狂的、荒唐的,这确实看起来非常严重,但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没有亲历过。我早前只通过一册文化大革命时期印的充满火药味的批判诗集,看到那个时代的疯狂与迷乱。相对于诗歌,尤其是口号式诗歌,小说提供的视角显然更全面和深刻。
说了这些话,不是说从今以后我就很喜欢看小说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耐心看枯燥的社会学或历史学的专著、论文,但又期望了解一些东西,那就去看小说;小说看起来总比专著或论文来得轻松。如果看了社会学或历史学的专著、论文还不满足,就去看小说;小说能提供一个更容易理解和感受的标本——当然,这小说得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