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升印象

“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
——《礼记·孔子闲居》
你可以说不算太伟岸，你是以自然朴实动人的。
莫名的，我觉得你是这样一个作家：一直在不停地为自己的出生地争取着水分和热量的人，一个值得出生地骄傲的人；同时又是一个一刻也离不开出生地支持的人，一个辉煌而又满载坎坷的人。你至少具有了这样两种身份，这两种身份统一在你的身上，使你能够不断地走下去，并因此走上了一条多多少少有别于他人的道路。
我如果有可能为你命名，那么我就想把你称为一个“粗犷的女性”。
你的“狗”我是没有读过的。
“它的脖子、前胸和腹部大片的灰白毛，发出白金般的光亮，耀眼夺目，射散出一股凶傲的虎狼之威。”你的狗象姜戎笔下凶猛狡黠的狼吗？
“它并没有逃走，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从它的眼里流了出来。”你的狗还是象王宗仁先生笔下的那温顺、充满着母爱情愫的藏羚羊呢？
不，也许你的狗更有特点……
你吐出的烟圈很美。这一点我不是很明白，西北汉子虬劲、刚毅、直率的气质竟会吐出如此婀娜、委婉、细腻而隽秀的烟云。
你的身体很快乐。“体能是否能像钞票那样存着，还生息着？”也许现如今再也没有你的三叔、五叔、三哥和你掘土修庄园，大碗吃羊肉泡馍的“幸福”了。但你的“只管出力，只管吃肉，只管睡觉，用不着去背诵这语录那教导，反对这个拥护那个的，风清月明，汗腺通畅，那个快乐呀！”却似施了诅咒，将我这个不意间的擅闯者逮住了，我着迷了，为了那句“做自己愿意做的，懒人也会发出巨大的能量的。”其实，我也就是个懒人。
“汗流滚滚，风吹土扬，尘埃灌进嘴里，秦腔、信天游照唱不误。”我想，我可能有点开始嫉妒你了，为了那上天赋予你的丰富殷实的一切，这时，我却不敢继续了。
诗人以“离人心上秋”来注释“愁”，以“黄鸡紫蟹堪携酒，红树青山好放船”来注释“乐”，以“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来注释“思”，以“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来注释“痛”，而你呢，在仲夏密林中以牛蹄窝的浊水来注释“甜”，我想，你和友人那短暂的回眸亦是对自己生命的注释吧！不过，那水若别人喝，肯定是不会说甜的。
其实，你已经混到了这个资质——“那是一条畏途，只有强壮者、勇敢者，还有好运者才敢踏上的征途。”现在，你不是正行进着吗？
人类把语言最终变成纸张上的文字，本身就是一个冒险的、不负责任的举动，因为纸会衰朽，它承受不了风雨雷电的袭击。如果人类有一天真的消亡了，这样的文字又怎样会流传下去呢？所以，我们应该更多的与大自然亲近，与它们对话和交流，它们也许会在我们已不在了的时候，把我们心底的话永存下来。
你生长在一条小河边，对河流的感情是任何自然物都无法代替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竟然在这里等你，等你好久好久。你今天才来，以至使我长途蹀躞于清净与孤寂的黑夜，我在寻找一个出口，能看到黎明的出口，也许，你既是。
你在春天看水清水浑，夏天看水涨水落，秋天看水热水凉，冬天看冰封冰融，而我，只是会去看它，看它潺潺流向它该流到的地方，抑或我生长地的那条河流它并无冰封冰融吧。
你去看河，去看那位坐在黄河石上的老大娘。“老大娘去看她的儿子，三十年了，在水与夕晖相接壤的地方……”
在一切价值判断之中，最坏的一种是：想的太多、太深奥，超过了某些人的理解程度是一种罪恶。诚然，有些快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验到的，但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取消这些快乐。汩汩滔滔，读你，是一种沾染了乡野泥土的享受，一种具有刚强而又婉约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