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呻吟

我虽读书不多，但还算读过几本，可是随着岁月的消逝，读过的书又大都忘了，有时候会想，读书有什么用？总之是要忘掉的。也有一些书，隔了好些年，还能记得，虽然记得不那么准确，但似乎在心中一直未曾远离，比如凹凸的长篇小说《慢慢呻吟》，就是其的一本。每当想及生存状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本书，并从中回忆，汲取经历，以期达到心灵的成长与心态的自我调整。
记得还是几年前，读完《慢慢呻吟》的时候，是打算写一篇读后感的，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写。虽说隔了一段时间，但当初阅读时的感受与经历却还是记忆犹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随着小说过了二十年的山里生活，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进入武陵源的时候，竟然产生了幻觉，这是否就是凹凸所描写的那座山？何以如此神似！我甚至认为，如果没读过《慢慢呻吟》，武陵源就没有了灵魂。现在想来，武陵源多数不是凹凸所写的那座山，当时的我，是着了小说的迷。
虽然在阅读时，我融入了小说所描写的生活之中，并一时未能解脱出来，但阅读者最终还是得跳出小说回到现实中来。几年过去了，我应是早就跳了出来，但小说给我的影响却溶入了肌肤血液之中。现在回想起来，小说中的人物放之四海而皆有，很普通，而恰恰是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命运，以及他们的生存状态，在作家的笔下鲜活了起来，同时也给我带来了诸多感触。对照起来，感觉自已就是这些人物其中的一个，生活中的许多人，也仅仅是他们的复数，生活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之下而已。
小说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五十年代末期到七十年代中后期的一个荒蛮村落，那里有一条岭，岭这边叫后岭，岭那边叫原岭，这两个岭也不过是大地上万千村庄中的一个，小说中的人物有翁太元、翁息元、翁送元、翁上元、翁七妹、南明阳、谢亭云……等等，这些人名亦是再也寻常不过，在乡村里可谓比比皆是。有了人和村落，也就有了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也就有了恩怨是非，聚散别离和诸多烦恼，世事便在岁月中演绎，人性便在演绎中凸现。
还记得读到第四章刘老爹跳崖的时候，我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已的泪水，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令人震颤而又质朴的情感：父爱如山，甚至可以付出生命！我相信，深深不疑的相信。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也为翁上元和刘淑芳的状况，以及岭中其他人的命运感到了无奈，仿佛听到了他们发自内心深处的慢慢呻吟。所幸，凹凸的心最终软了下来，让翁上元的儿子翁大元最终从冷彻的群山里走出，让村庄看到了一点生的希望。
关于“慢慢呻吟”的涵义。凹凸说，人首先不愿意承受痛苦，而人寻求自由与幸福的路径，却又是由一个接一个的苦难连接起来的，这一重痛苦，未等你叫出声来，新的苦难又不请自到。这一个接一个的痛苦，你得承受。虽然呻吟可以释放或缓解疼痛，但却没有减弱痛苦。小说所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群默默地承受着痛苦的人，他们无奈的生活着，慢慢的呻吟着，说到底，就是一种痛并呻吟着而又无力改变的生存状态。
后岭和原岭的人们，在那样特定的年代，自生自灭的演绎着人世间的悲喜，在贫瘠的痛苦中挣扎，又在挣扎中慢慢呻吟。他们没有清醒的个人意识，更看不到未来与希望，只是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上一代人的命运。翁七妹死后，翁上元感到，他的儿子翁大元如果不能走出后岭，便仍然只是他第二个翁上元。他翁上元看到了，也想到了，他的亲人的墓穴旁边，就留着他的墓穴，他的墓穴旁边，也早已给翁大元们留下了位置。
翁上元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便决心要改变儿子的命运。所以当翁大元找到翁上元说：“爹，我要去县城念书。”翁上元毫不犹豫地说：“念！”。此时，翁上元的个人意识已经开始复苏，他已经不再甘于命运所作的安排。所以说，痛苦是人类进步的一剂良药，当翁上元因有了个人意识而陷入痛苦，他就把改善命运的关键掌握在手里了。当然，翁大元最终走出了冷酷的群山，否则，生不生的也就真的没什么意义，村庄也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相对于时代而言，个人是非常渺小的，在上个世纪，一般人很难避免社会加给他们的规定性成长，小说中的人物是这样的，小说外的我们也是这样的。人们面对痛苦与磨难，大多默默的承受着，有意识或无意识，有声或无声的呻吟着，而恰恰是这种生存状态，或是痛苦的堆积，使人快速的成长起来。小说中的人物需要改变生存状态，小说外的我们同样也需要改变生存空间，毕竟，我们要看到希望，有希望地活着。
《慢慢呻吟》也是凹凸继古华《芙蓉镇》之后，反映特殊年代农村生活的又一部力作，据说，书在出版之前，其手抄本已在文化圈内流传并赢得广泛赞誉。我相信，读完此书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灵的震撼与感悟，对生命的意义和理解也会有全新的认识与思考，当然，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受或领悟，只有在亲自阅读之后，才会清晰明了，毕竟，阅读的感受是不能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