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正解

“草根”这个词被媒体吵得沸沸洋洋，什么草根文化、草根教授、草根文学、草根经济……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偶打开网，用“谷歌”一搜，“草根”就更热闹了，什么草根圈、草根部落、草根网，似乎做了“草根”，就另类，就不俗，就有了鲜明的个性。那么什么是“草根”，网上一查，解释为“‘草根’一词来自英文的grassroots。有人认为它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同政府或决策者相对的势力；一是指同主流、精英文化或精英阶层相对应的弱势阶层。”其实不用这种解释，我们也知道“草根”一定来自民间，来自一个非主流的社会。
生在乡下的人都清楚草是最普通不过的植物，草的地位与身份不言而喻，也十分低下，不仅土气，价值似乎也不大，过去要么作为牛或羊等家畜的饲料，要么用来烧荒或做饭。但随着城市化的发展，草的卑贱身份似乎有所转机，一座城市的绿化，草是少不了的。不管草生长在乡下，还是生长的城市，草的地位依然是卑下的，与大树相比，它的作用太小，与果木相比，它的用途更谈不上让人喜欢。自古就有来自民间的英雄，号称“草莽英雄”。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不用“草莽”，而用“草根”了呢？可能是“草莽”不讲秩序，具有斗争性和自我牺牲精神，还有一层，就是有点莽撞、野性和疯狂。而“草根”就温和多了，只承认自己处于下层，从话语权的角度来说，只是“沉默的大多数”。还有一层意思，可能是草根稳固，生命力强，杜甫有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可以把我消灭掉，但我只要有根，第二天的春天，我仍然能吐青泛绿，生意盎然。
那么做草好不好呢？这个问题不好说，因为社会主流文化要求我们要做参天大树，要做国家栋梁，怎么甘愿做低下、卑贱的草呢？但参天大树不好做，首先要有这样的材质，即根是树，而不是别的什么；其次要精心护理，汲取天地的精华，还要有一个好的稳定的环境，才能做成参天大树，而草即使想做树，也做不成，因为它的根是草，无论你怎么精心护理，怎么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仍是草，高不过三尺，见风两边倒。做草也不坏，起码容易活，只要有土壤，有水，有空气和阳光，就可以成活，而且不需要护理，就能变得郁郁葱葱，即使被人割断草茎，只要有根，就能成活，且葱绿一片。过去曾有人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草与苗比起来似乎没什么用途，也不好，为什么要做“社会主义的草”，不做“资本主义的苗”呢？苗长出的东西能填饱肚子，能做各种可口的食品，而草却只能成为动物的粮食，虽然草根也能吃，但用它来填饱肚子，不把肚子弄坏，也让肚子不好受。说这样话的人，可能是出于自卑，觉得比自己好的东西都该斩尽灭绝。其实社会主义未必好，资本主义未必坏，小平不也说：“不论姓资姓社，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吗？所以我们现在是草也要，苗也要，只要让自己过得好，都可以拿来。
想做草的人似乎不少，比如鲁迅出过《野草》，不仅是草，而且是野草。现在的“草”也分许多种，有香草、毒草、野草和假草。香草、毒草我没见过，野草到处都是，城里或乡下处处有野草，假草我也见过，比如现在的球场，过去称“绿茵场地”，现在也由真的变成假的了，所谓的“绿茵”不过是塑料做的，看起来和草差不多而已。“草根”之所以流行起来，这得感谢网络。网络让那些没有话语权的人有机会说话，有机会与现行处于强势的政府或精英一样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可能是草根自鸣得意的地方。
而流行起来的“草根”一旦泛滥，有两种情况发生：一种是装点了大地，处处是绿色与生意，尤其在城里，如果有草，这城市的分值也会打得很高。另一种是草到处疯长，占用了农田，把苗也给挤死了，变成“毒草”。前一种情况，草根是有利于自然保护的，有利于人的生活的，而后一种情况，却有害于社会的需求，有害于人的生活的。“草根”之所以流行，是因为大多数人处于社会低层，处于弱势地位，没有话语权，他们希望通过某个渠道发出自己的声音，让“非草根”的人知道在他们吹嘘的夸夸其谈的言词中还有一群人在默默地耕耘，默默地忍受他们的“非人的虐待”。在我用“非人的虐待”这个词时，非常小心，但我实在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词能取代它。我这里要说的是，“草根”们的权利往往得不到保障，他们在政府决策或施政中几乎被边缘化，在充满民主与法制的今天，他们享受不到民主，更谈不到对自己利益的保护。
一种词汇的流行，其背后有它深刻的社会原因。当“草根”与“教授”联系在一起时，我知道凡是被社会主流边缘化的人都是“草根”家族中的一员，而那些进入主流社会，拥有话语权的人再讲自己是“草根”，多少有点哗众取宠的味道。有草根，就会树根、木根、金根、银根，还有其它什么根。不论什么根，只要根正，就能成就自己，也能成就社会。
而我现在写的可能就是“草根文学”，尽管我不承认，但这顶帽子还得戴着，好自个儿的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