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死神唇边的笑——我看刘亦菲版《倩女幽魂》

87版王祖贤和张国荣的《倩女幽魂》被奉为经典，我却没有看过，而最近偶然观看了炒得很火的新版《倩女幽魂》，也就事论事，随便谈谈。
我是个比较容易动情的人，大凡电影的感人桥段都会令我忍不住掉泪，可是刘版《倩》却出乎意料地使我在一百分多分钟还算专注的观赏中保持着淡定。甚至最后被大众认为催泪的场景——刘妹妹记起多年以前的情人，在古天乐怀中哭得梨花带雨——我却认为矫情而幼稚。也许如宣传中所讲的，这部影片是“商业”大片，无论是刘妹妹性感的裸露身体的片段，或者颇为滑稽的挑逗性的台词，都能清晰看出博得观众眼球的最终目的。
《倩女幽魂》改编自清代蒲松龄先生《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说实话，《聂小倩》在《聊斋志异》中的影响并不突出，比不上《婴宁》《青狐》《公孙九娘》等故事，但它却得到后代电影人的垂青，自电影播放后就声名鹊起，以至于大家看到郑光祖的南曲《倩女离魂》时，还以为是题目写错了字。我觉得《倩女幽魂》之所以拍成电影后大放异彩，最主要得力于它表现的爱情的永恒主题：第一、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超越人妖的界限；第二、爱情的悲哀之处在于人妖殊途的宿命。

爱情逃不出人妖二元对立的模式
人妖甚至人神二元对立的爱情故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屡见不鲜，例如如牛郎和织女，许仙和白娘子，董永和七仙女，李逍遥和赵灵儿。不同于西方古希腊神话中人神一体的传统，中国人喜欢把人从神、妖中分离出来，形成人界、妖界、神界泾渭分明的三个类别，谓人妖神殊途。按理说，在这样清清楚楚的界限中，三个类别之间应该毫无瓜葛的，可是爱情却成了沟通三者的桥梁。爱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可以滋长于三界之中而达到融通三界的境界。中国人信奉的神一般是清心寡欲的，所以人和妖之间的情感纠纷来得更为猛烈，也成为人们多多虚构纠结的话题。
《倩女幽魂》一开始，古天乐扮演的猎妖师就说人妖之间不可能共存，必然存在你亡我存的局面。但是偏偏在这样一种天地禁令中，人和妖之间产生了感情情。爱情的结局会如何？爱情的主人公该怎么选择？这一串的提问都揪住观众的心。
电影想要彰显爱情是多么伟大，可以超越幽冥、人间两界，可以超越物种和生命。小倩和前世情人燕赤霞，小倩和现世情人宁采臣之间的真爱便是最好的例证。然而留情容易守情难，心动的一瞬间只需要两个人刹那的火花，可是守情却需要一个制度给予这段感情以保障，或者是得到世人的承认（即使得不到世人的接受也不能遭受各方的反对），或者是一个仪式使双方的感情合法化。动情和守情，一字之差，难易程度却天壤之别。可以说，小倩和燕赤霞，小倩和宁采臣的爱情是成功的，因为他们两情相悦，心理肉体上都达到了融合；可是这个故事却总被冠上悲剧的头衔，原因是他们最后分开了。这是我们对于一段感情成功与否总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评断而来的结果，简单来说，就是不在乎“质”而在乎“量”。

爱或淫：那些男女之事
纵观当今的大片，总要有些博人眼球的男女主角的激情戏来作为电影的门面衬托，甚至在电影还没上市的时候就炒得沸沸扬扬。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生就是形而下的俗气，离不开饮食和男女两件关乎民生和康乐的大事。正如一句四川话：好大个男女关系嘛。
男女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芸芸众生关心的议题，所以显得颇为重要，并且可以从中引出爱和淫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古语曰“万恶淫为首”，一切罪恶始于淫心。影片开始时，女妖吸食男人的元气是因为那些男人动了淫念。宁采臣之所以没被女妖吸食掉，是由于他面对妩媚动人的聂小倩的挑逗，仍然意念坚定，坐怀不乱，保持君子风范。后来当宁采臣亦“动念”之时已是两人坠入爱河之期，由心灵的相悦进入身体的相融从而将爱情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似乎，电影正是借这一点要告诉我们，性和爱不可分离，没有爱的性将变成千夫所指的“淫”。

爱情是死神唇边的笑
小倩与燕赤霞，小倩与宁采臣的人妖之恋最终还是未修成正果，结局显得宿命、悲戚而又壮美。悲惨的结尾是西方悲剧作品的传统，而中国的剧作一直偏向大团圆式的结局，以至于西方人称中国戏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悲剧。即使被冠以四大悲剧之首的《梁祝》，两人也双双羽化成蝶，摆脱了纯粹的悲剧模式。亚里士多德说悲剧可以净化人的心灵，达到提升人格的作用。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把一个完整的故事撕碎给人看，而人们从中得到心灵的荡涤而思维顿清。
影片的结尾是一个亮点：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宁采臣在前行的路上听到一个幽幽的女声叫他。电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观众们可以猜想：这声音可能是小倩的，因为她曾对宁采臣说过“也许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是妖了”，并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来世携手的美好。可见，电影在采用留白艺术手法的同时仍然沿袭了中国大团圆式结局的传统，仿佛冥冥之中，不想一棍子打死这段乱伦的人妖之恋，而暗暗期许它生长的一个空间，也多少满足那些多情的观众的心理——对于爱情抱有一丝一毫的善念。

后记：
总而言之，觉得这部电影（也许是中国电影的通病）人文内涵少了点，商业气息浓了点。故事的内容不够丰富，而形式上的东西却花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