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落叶的信

落叶吾友：
别来无恙？
可知道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你的形象——高而瘦，明亮却又有些迷惘的眼睛，略显固执的嘴唇，我的耳朵旁似乎还回荡着你的声音——有些稚气有些嘶哑的笑声，可我知道，我是难以再见到你了。
和你相识是相当偶然的，一年前我刚刚从网络游戏里挣扎出来，进了一个诗歌QQ群，那里有众多的热爱文学的知音，不过大部分是学生。我们把自己写的诗歌拿出来相互学习谈论。当我看了你的诗时感觉很奇怪，因为很少有年轻人写出来的东西这么灰暗落寞，我想大概就是稼轩说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吧，也就对此一笑了之。可是你却变本加厉，后面写的诗越来越悲观，看得我是有些坐不住了，我想，作为教师，我得开导开导你。
于是我和你私聊了一会，你竟然说你是小学生，还是个坏人，从小就流浪在外，所以才会有那么悲苦那么忧伤的心怀。我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教师的职业习惯和天生的良善让我对你温声细语，苦口婆心。结束谈话后，我看了看你的QQ空间，刚进去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跟我说的一定是实话了。空间的欢迎动画是一个神情凄苦的少年蹲坐在草地上，身旁是一只象狼又象狐狸的动物，进入主页后，立即响起异常忧伤的旋律，再逐一阅读你的诗作，一百多首全部是一样的灰暗凄苦。读着读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在异地流浪的孩子，赤臂光脚，衣衫褴褛，他正走在长长的铁路上，天色阴沉，狂风怒号，他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的眼睛是那么地深陷无神……我决定尽一己之力去帮助你。
你游走在不同的城市间，正如你在诗中所写的那样你的“IP”是流动的，只要有空，你一定是坐在网吧里。你的QQ空间布置得很精致，你对我说那里就是你的家，你把你的寂寞空虚悲苦愁闷统统关在空间里。我只要上网，大部分时间你都在，我们的谈话由最初的诗歌触及到了各个方面。你说你喜欢喝酒，也喜欢吹笛子，我跟你说我喜欢篮球，喜欢吉他；你跟我说他各个城市的风土人情，我给你讲我在学校里的喜怒哀乐。我能感觉到你跟我说话的大部分时候是愉快的，尤其是有一次我唱歌给你听，你在遥远的地方肆意地大笑，孩子般的大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也唱了几句，可惜因为话筒的原因，我听得并不真切。那天，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高兴啊！
然而揪心的时候却也不少。一天夜里我刚上网，发现你在，于是跟你打了个招呼，你没回复，我以为你忙，就忙自己的事了。没想一会回复过来了，却是网吧老板，他说你喝得烂醉，在里面闹事，怎么劝你也不听，只好把你弄到了外面，老板叫我去接你，还留下了地址。天！我在四川，你可是在哈尔滨！幸好一位云南的小网友及时查到了那个网吧的电话，问清楚了你没有什么事，只是还坐在地上。当时可是冬天，我在家里关着窗户都手脚冰凉，在北国的夜晚，外面会冷成什么样？当夜我很晚才入睡，你的身影始终在我心里摇曳。
一连几天，都没见你上网，我心里很是担心。又过了几天，终于见到你QQ上线了，我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和以往一样，我不断给你打气，还鼓励你在网上发表作品，你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终于有一天，你对我说要改邪归正，自己做点生意。还说每天要工作十二小时以上，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你是可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听到这个消息，我是喜不自禁，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头，看来自己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打那以后，我和你聊天的时候比较少了，加之我的工作也忙了起来，以往只要上网，我是一定要去看看你的空间，留句言或者对你的诗歌简单评价几句，而那段时间，我很久都没有关注你了。有一天我匆匆看了看你写的诗“离开”，当时还以为你要离开以前的生活，想投入热情的新世界中去了，所以我在留言中还高兴地说终于抢到了沙发。没想到很快你就对我说你想离开了，不是离开以前的生活，而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也异常愤怒。震惊的是你不是刚刚决定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吗？怎么突然又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愤怒的是你这个经受了无数折磨的孩子，在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下刚有了点起色，却又做出如此懦弱，如此不负责任的决定！凭着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样说，也很可能这样做的。可我仍然要劝阻，你上线，我不断跟你说要坚强，你不回答；我继续说，你隐身或者下线，我接着说，直到最后你的QQ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你说要在你生日那天离开，你知道我是多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就象你喜欢的那首“等一分钟”里唱的那样，而日子很快就来临了。此后的一段时间，我颇有些难受，心里虽隐隐觉得你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但事实怎样，谁又知晓呢？
5·12地震后，我和很多人一样，整天在惴惴不安中过着日子，上网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就在某一天，我见到你出现在我的QQ空间里，你来过！证明你还在。可是你却躲着我，我又能怎么样呢？正如我给那个云南小网友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更希望你做个男子汉。
这次地震发生在四川，按你的游走路线，也应该就在附近，这次强烈的自然灾害一定也震撼了你那颗敏感的心，但是否就驱走了你眼睛里的阴霾呢？
落叶，你不是说过要来四川，要来我那个小小的校园吗？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淋雨，一起把酒高歌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践行诺言的，正如你曾经说过你要改变一样。
愿你珍重！
你的朋友——六龙
2008、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