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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日,我和外婆去树林里拣柴。四月的阳光一照,我的心野了,兔子似的东奔西跑。我追着一只花蝴蝶扑入一片灌木丛中,蝴蝶没逮住,却被脚下的树枝拌了一跤。在倒下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植物的芳香,我向四处瞅
那日,我和外婆去树林里拣柴。四月的阳光一照,我的心野了,兔子似的东奔西跑。我追着一只花蝴蝶扑入一片灌木丛中,蝴蝶没逮住,却被脚下的树枝拌了一跤。在倒下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植物的芳香,我向四处瞅瞅,也没看见有别的花草。哦,原来香味是来自我身边的灌木叶,我摘下一片树叶闻了闻,有几分玫瑰的浓郁,也有几分草药的芳香。这里有好几笼呢,长得郁郁葱葱。于是,我撸下一把树叶拿去给外婆看,,外婆说:“这是凉粉树的叶子,能做凉粉,带我去看看。”
我们拿着筐,采了满满一筐凉粉树叶,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外婆把树叶洗干净,放到水桶里,用开水烫了,使劲搅和,等到树叶被搅成了绿汤,用纱布过滤,把残渣扔掉,剩下盆里的绿汤,放上点碱。等到绿汤冷却后,绿莹莹的树叶凉粉就做成了。外婆拍了几瓣蒜,浇上泡菜汤和盐,那味道好极了。在那个年代,生活很困难,很少吃到蔬菜,所以,树叶凉粉就成了我们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那几笼凉粉树不几天又长出了新叶来,我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盼望树叶快点长大,我们又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树叶凉粉了。有凉粉树的地方,外婆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免得别人去采。
久而久之,我们总吃树叶凉粉的事,被隔壁大姑发现了,她问我:“你们从哪里采的树叶啊?”我刚要说出口,话却被外婆的眼光刮了回去。
三十多年过去了,谁也想不到,树叶凉粉的故事还有凄惨的续篇。
七十年代初,我们那里生活很困难,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人们常常要出去挖野菜,什么扎儿根、野葱、野葛--其中树叶凉粉口感要比野葱野葛强得多,但这种灌木很少见。
邻家姐姐的亲娘去世了,后娘虐待她。那年姐姐病了,后娘不但不给药吃,饭也吃不饱。我眼看着姐姐坐在门槛外边,气息奄奄地靠着土墙,几个野葛丸子在碗里已经干成了黑乎乎的硬球。我灵机一动,瞒着外婆去“秘密”地采了半筐树叶回来,趁着大人们都到地里干活了,我照着外婆的做法,给姐姐做了一碗树叶凉粉,还特地在里面滴了几滴菜籽油,那树叶凉粉的味道就更好了。我把凉粉送到姐姐嘴边,尽管她什么也吃不下,但爽滑的凉粉一到嘴里,便咽了下去,刚吃了几口,姐姐突然闭上了嘴,费力地说:“妹妹,这凉粉真好吃,我是活不长的人了,吃了白费,留着你自己吃吧。”我说:“姐姐你不用担心,还有许多呢,我就把那“秘密”地方告诉了她,她才勉强把那碗凉粉吃下去。”此时,姐姐黄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里噙满了泪水。接着,还吃了几个我拿去的煮土豆。
四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我们姐妹俩相互依靠着坐在断墙旁边,姐姐把头歪在我的肩上,感激地说道:“妹妹,在这世上恐怕只有你最疼我了,只是我要死了,去找我的亲娘了。”
“不许你瞎说,你会好的,咱俩还要在一起放牛、挖野菜呢。”我也哭着说。
姐姐能吃下点东西,精神也就好起来了。每天等大人们去干活了,我就偷着给她点剩饭、剩菜,也常常做树叶凉粉吃。也不知是树叶凉粉真的有药用还是因为别的,反正姐姐的病好了。从此,我们姐妹情意更加深厚,在一起放牛、打柴、挖野菜--
偷着给邻家姐姐做树叶凉粉的事,我谁也没敢说,直到如今。但我那可怜的姐姐在前年已经死了,在发病时掉进了水坑里淹死的。
如今,吃腻了大米白面的我,还时常想起岁月深处那树叶凉粉的味道来。还有那可怜的邻家姐姐,泪水就朦胧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