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如果可以许愿，时光可不可以倒流，那么我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你。之子于归，多好。
其实，我们是很合拍的，这是你说的，可是你也说了，受不了我深夜码字，白天睡觉的那么规律的生活。你说，我们连最普通的约会都成了奢侈。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爱我的，因为不爱，所以你受不了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只是后来我才明白，你说的那句，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那里面的心酸。我好像真的太过自我。
和你分开的那天，我没有一滴泪，因为我觉得是你背叛了我，是你先不要我的。于是，收拾简单的行李，抱着我视之如命的笔记本，毅然决然的离开。
后来，在没有你的身影的出租屋，我才感到伤痛呼拥而来，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呢。
我强迫自己每天晚上努力码字，每天都是在稀薄的阳光中睡去。于是，我的窗帘永远都是拉着的，房间永远都是暗的，昏暗的看不清任何东西，房间没有打扫过，充斥着经久的霉味，还混合着吃过的泡面的味道，可乐的味道，还有烟草的呛人气息。
我觉得，自己和一具腐尸没什么区别了，我的周围都是腐尸的味道，我有时会听到脑中嗡嗡的苍蝇的叫嚣。
这样的生活，我都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时间对我而言，早已静止，停在我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后来，房东来收房租的时候是我那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后来，我就在房东的骂骂咧咧中拖着行李，穿着睡衣，抱着笔记本，站在了大街上，阳光明晃晃的，刺痛了我好久没有视物的眼睛，我的眼睛生生的痛了起来，直到有热泪润湿了干燥到了无生机的眼球，才渐渐缓解。
我又一次无家可归。只是再也不会有人抱起我说，跟我回家。
小说结稿了，我拿着微薄的稿酬，买了一张远行的票，我不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儿，它是最快要开的，于是，我在一片注目的眼光，纷杂的议论声中，攥着车票，登上了远行的火车。
再见了，我的城市。再见了，我的少年。
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是深夜到的，这儿很冷，穿着睡衣的我在冷寂的车站瑟瑟发抖，我想起了，那年冬天我偷偷跑到你的城市，你来接我时宠溺的笑。我那时候笑得很阳光吧，是不是叽叽喳喳的问过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只是，现在的我，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来的那个人还是我吗，面色苍白，眼神呆滞，蓬头垢面，穿着被当做睡衣的宽大的不合身的衬衣，你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我穿成了这样，油迹斑斑，褶褶皱皱，我蹲下身子，想努力看清我的面庞，扯着嘴笑了笑，才发现那个笑容笑得有点恐怖。
我一直是没有家的，现在，我又没有家了，于是，我又只能住在潮气逼仄的旅馆，我把所有的厚衣服都盖在了身上，可是，那薄薄的一层被子，硬邦邦的，像是盖了一层水泥，我被固封在了这个城市。看着自己死去。
我的思维在这个冷的要命的深夜是跳跃的，我一会儿想起了你温暖的怀抱，想起了你温润的笑容，可转瞬就看见了你阴沉的面孔，发红的眼眶，我是在做梦吧，我好像梦见了你变成了一头狮子，张着血盆大口，眼神里有嗜血的光芒。可是，你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看着我的眼睛里写满了疼爱。
我的思维彻底混乱了，我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出了一身的汗，散发着难闻的气息。这儿的淋浴是坏的，水时冷时热，有时会很烫，有时候又有一种彻骨的寒。冲洗完我肤色暗哑的身子，包裹浴巾的时候，我突然对自己的身子产生一种厌恶感，我讨厌这具行尸走肉，我觉得，我是死了的，连骨子里都散发出腐烂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止不住的想吐。
于是，我又睡不着了，看到阳光一点一点穿透稀薄的窗帘，我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尽管我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还是会有刺骨的风钻进衣服里，像刀子一样，在我的肌肤上滑过。可是，我却觉得不够疼，还不够，不足以唤醒麻木的我。
这座城市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连阳光里都有着逼人的寒气。
可是，我却喜欢上了这里，这样，我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手脚永远都是冰凉的，即使在夏天。而不会被人说为生性凉薄的女子。这样，我就不再是我了。那个我突然就厌弃的我。
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每天有写不完的东西，我曾经有多么爱我那些卖不出去的稿子，就有多忽视你。这样，我就可以腾出来足够的心来装你给的满满的温柔。这样，我就想起了诗经里我最喜欢的话，之子于归。
之子于归，只是，我终究还是回不到我们的家，回不到你温暖的怀抱。
我在这座寒冷的城市里孤寂着，每天晚上我都会想起这句话，之子于归，只是，你的城市是不是已然开春，是不是陌上花已开，那我还可以缓缓归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