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老叔

题记：寒冷的冬日，友人伤逝，不由让人想起了写过的旧作。
一
朗月疏星，秋风初起，天地间有种寂然的沉静。守门老叔溘然逝去。前夜还亮着的那扇窗，今晚漆黑一片。
七十多载的风吹雨打，无数个黄昏清晨，那蹒跚的背影一直默默无语，出现在校园的每个角落。秋叶春草，乱花，这些与他彼此熟悉的朋友，今夜，只能摇曳着淡淡的带着月光的叹息。
门前的金凤树，簌簌地落下枯叶，仿佛在倾听什么或者诉说什么……
二
月光有些冷意，月下有声声啜泣，来自斜光映照的屋檐下，一阵阵揪人心弦。
是谁在为谁落泪？为谁伤心？
满鬓银丝，老眼浑浊朦胧，原来是守门老叔体弱多病的老妻。
他曾经用高大的背影给妻子一片阴凉，为她遮风挡雨，曾经病榻前为老妻日夜守候。他用一辈子长长的爱试图圈住日渐佝偻的背影，这份相濡以沫，怎么会在一夜间便消失，只剩下月下凄然的孤影？
阴阳一线间，或许他的灵魂会舍不得离去，因为牵挂还患眼疾的老妻，牵挂着学校里的一叶一木。他一定不肯就此远走，一定徘徊在老妻的左右，保佑她平安！
秋虫鸣叫着季节的声音，冰冷而又悠长。
风迟疑着，不敢走得太急。
门前的金凤树也静立无言，它知道，月下曾藏着他们的秘密——那是一个平凡而美丽的故事：相守一生，白头偕老。尽管他先她而去，但这种爱情，早已地老天荒！
三
月圆月缺，日子重复着一个古老的情节，金凤树也重复着花开花谢的轮回，唯一在岁月中不老的，仍是那段过去的故事……
许多年以前，他身强力壮，与妻子共筑了一个温暖的巢，生活清苦而美好。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总没有孩子。
后来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儿。
二十多年后，女儿结婚了。家分成了两个，老俩口该单独过，女儿女婿说。
凭一身力气，他们帮女儿带大了四个孩子。
孙子长大成家了。他们背也驼了。
这时，女儿一家提出老俩口去申请五保户，理由是他们一家还要赡养家公和家婆，负担太重，况且老俩口符合申请的条件——没生孩子。
老俩口红着眼想了几天，答应了。从此，老俩口成了村里的五保户。
过了几年，村里建了新校舍，有人推荐了老俩口，于是，他便成了守门老叔。
四
校园的花草树木成了守门老叔的朋友。校园成了他劳作的田地。他在每个日子勤劳地耕耘着。晨光熹微，他颤巍巍的背影早已立在修剪成行的九里香丛中，花总是开得很多很香，弥漫了整条林荫小道，弄香了从他身上走过的孩子。斜阳夕照，他扫着枯叶落英，沙沙的声音，是校园里最愉悦的乐曲。那边，他的老妻正在做饭，炊烟袅袅，飘向空中，描成一幅天长地久的图画。
五
一场不大的春雨，曾经在冬天叹息的小草已褪去忧伤的外衣，沉吟起它的诗意，悄然地翠绿着叶子。
黑暗了一个季节的窗子，今夜亮着的明亮的光，。窗外门前，有一个壮实的身影在走动。
门前的金凤树，黑暗中摇响了长满绿云的枝头，欣慰地笑了。
夜在平静中过去。
一轮朝阳穿过薄雾，灿烂地走向天空。阳光中，一群孩子背着书包走进校门，蹦蹦跳跳，跃动着春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