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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上党南界的清明来临了,熙暖的春天的脚步蹒跚,迟疑,来得却有些缓慢又缓慢。乍暖还寒的天气里,风儿有点硬,吹拂起来有些不辨方向,显得没有道理,缺乏春天的欢欣和愉悦。一场雨过后,一阵暖跟来。地埂旁边、土崖坡
上党南界的清明来临了,熙暖的春天的脚步蹒跚,迟疑,来得却有些缓慢又缓慢。乍暖还寒的天气里,风儿有点硬,吹拂起来有些不辨方向,显得没有道理,缺乏春天的欢欣和愉悦。一场雨过后,一阵暖跟来。地埂旁边、土崖坡上,沟渠沿儿冒出不少绿芽尖尖,远望着一层淡淡的浅绿,走近了,瞅见的却不分明。大路旁熬过一冬的杨柳树条抽出了嫩黄的叶芽,虽然不胜春风的吹拂,但杨柳依依的娇态却已经显摆出来了。
清明时节总会有几场春雨飘洒下来,风丝雨片擦拭掉浅春的疲倦和树枝上暗蒙蒙的灰尘。镇子背后的雄山巅峰在一片清明中就显得有些淡冶和从容。今年,盼春的荫城人们等来等去,希望有一场畅快的春雨以增加土地的墒情。然而倒是因为村民焚烧玉米地干枯的秸秆导致几场火势燎烧起来,扑救山火还出现了伤亡事故。山坡上、大路的边旁到处都有带红袖箍的护林队员在巡视,严禁在即将下种的地里焚烧玉米秸秆。清明节上坟烧纸展墓,也不得动用明火。一般人家大都是挖个坑,把纸钱放进去,再用土埋上。也算是移风易俗吧。
在一簇簇上坟的人群,我居然看见有些人家手里捧着鲜花去祭奠。这样的时尚举止不多。
往年清明去祖坟,走村镇后的胜天渠水渠沿儿,蜿蜒曲折,路近得很。一个家族的男人们,年纪有大有小,个头有高有矮,一字排开,蹒跚慢行。远远望去,有些像风俗画的剪影了,具有乡村特有的消极和暗沉的风味。这两年,有车了,跑远路、弯路,也很快,眨眼功夫就到祖坟的地头。
荫城人家的地少,大概人均不到三分地了。祖坟在别人家的地里,春耕的时候,这户人家总要在坟头处多刨几镢,多栽几棵老玉米。天长日久,再加上风吹雨刷,坟头越发得小了。坟头上的柳树的枝条也被人用斧头砍得七零八落,树根处有大片的过火的痕迹。这大概是地的主人担心柳树抽吸了田地的土墒。然而柳树的生命力太强盛了,依然不折不饶地吐露出顽强的生机。
上党南界安葬一个人,总会把柳树枝的哭丧棒圈栽在坟头。一经春风春雨,坟头柳枝就会冒芽抽丝。两三年间,坟头上撑起了一团绿意,一蓬阴凉。坟头种植一棵树。既有标饰的意义,又有目前绿化的功效。你真得应该发自内心地感慨这种风俗古制的古朴和邈远,惊叹天地人世自有一种大美的关照回应。
堂哥天成五十多岁了,他是我们这一辈年纪最大者。看着地的主人把祖坟破坏的模样,不无叹息地说道:“应该给祖先们立块碑了。”坟地的话语总是低沉。他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把前一天裁好铰好的纸钱埋入土中,纸扎挂在树杈上,而排在坟身一溜溜的黄色白色纸片上用石块或一撮泥土压住。这是冥界吃喝用度的经济来源。
祭拜的香头灰白一点,一缕缕轻烟缭绕……
大家依次使用随车带来的铁锹攫取泥土,修筑各个坟墓。每一锹似乎都带有生者对死者的脉脉温情而难以尽述。黄色的泥土松散而团结,可以覆盖,也可以遮挡。祖先们端躺在地下,温暖而安详,灵魂在窄小的墓穴里游走飘荡;后人们站立在地上,肃穆而端庄,心底显像着生前的音容与笑貌。自然的一抔泥土分隔开阴阳两界,双方都有了恍然若梦的视觉隔离。地下的世界被隐蔽,被收藏,外面的天光被遮蔽,被限制。而高高隆起的坟头实际上有了祭台的模糊而神秘的的隐喻。上党南界的坟堆一如倒立的人的鼻头,上头是不甚规则的圆状,往下收缩,逐渐低伏,犹如箭头般的线性蔓延。圆点意味着结束、凝固、死亡和生命旅途的终结,也具有新一次的轮回,出发的起点的寓意。而坟堆的延长线段,则含有道路、继续行走和无限时间流淌的丰富内涵。只有在清明节这一天,人生的一切寓意才能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让人怆然而神伤。
磕头。姜水汤泼撒在坟身,浇熄了哀怨的香头。
我们离开了祖坟。蓦然回首,坟头的纸杂映入眼帘,树杈上纸杂扬起手臂,一如我们的祖先像生前一次次的与我们深情地告别。
实际上,每年的清明节烧纸展墓的祭祀仪式,是一个家族一年一度例常的聚会,是家族生命的沟通与对语。这是一种最伟大的人类情感在追溯生命的源头,并且昭示着天道人事的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显示出人与自然的循环往复和沧桑巨变。世界上的一切都要归结为尘土。我们每一个人也不例外。约翰•斯坦贝克深情地徜徉在一颗巨大的水杉树下,后又绕树三匝,像一位解除了武装的士兵一样,坦然而轻松地呢喃道:“毫无疑问,我们死去后,这个世界还要庄严地活下去。在这样的必然性面前,谁还能做出什么有力的抵抗呢?”水杉是上侏罗纪的孑遗,在那遥远的地质年代,水杉蓬勃旺盛,然而冰河来了,水杉就永远地消亡了。“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然而对应自然的法则,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死亡,归于寂静,归于轮回。大自然就是这样的无私无畏,造化安排就是这样的神妙天成。我们应该很坦然地接受自然的法则,要学会愉纳。我们不能把一个人死亡之前的生命体验看作是有意义的一生,实际上死亡也是一个人生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尽管我们不知道自己死亡的游戏如何收场,但后辈会牢记着同样壮美的一幕,并叙述给他们的后代。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文化。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才是一个人生喜剧神采飞扬的高潮。只要我们诗意般的栖身于这个声色世界,死亡也有精神。
我们是祖先的孙子和儿子。
我们也是孙子和儿子的祖先。
我们是一个家族。
我们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家族啊。

提起清明节来,我会不知不觉地想到张岱。
也可能一千一百年前,我们真的是一家。张岱卒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
张岱这个有着非凡才华的纨绔子弟喜欢热闹,喜欢过节。他是一位心底灿烂而坦然的人,只知道用一种充溢着喜兴和爱好的心态看待世界的一切。即使在清明节,一般人的眼里可能是“雨纷纷”,“欲断魂”的伤感,而于他却是一派的好兴致,洒脱之气溢满于胸。他是真有一副没心没肺没心肝的逍遥牌的快乐皮囊啊。
在张岱的眼底笔下,所有的清明节都是充溢着欢乐的人世景象。有一年的清明节,他正好在宁波,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日月湖里快乐地游荡。他们的游船和湖中的游船相撞,竞相通过桥涵。张岱看到了宁波城的城墙下的平地上,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