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灵魂对话

这是元月中旬的一个极为寒冷的日子，还未等时间将天宇涂上墨色，星星们便从深深的天河中一个一个急急地跳了出来，眨着惊奇的眼睛望向一个方向——辽南蟠龙山脚下的一座宾馆，一瞧一看，目光便被拽住了。
宾馆东二楼会议室里，椭圆型的大会议桌外圈满满地围了三四十人，居然哑雀无声。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辽宁画院院长赵华胜笔下那掩卷而思的、献蟠桃祝寿的、弹拨琴弦的古代仕女，神姿仙态的神韵已飘然于画外……
辽宁中国画研究会秘书长李荣光笔下那老松枝上似欲腾飞的雄鹰，鲁迅美术学院教授孙恩同笔下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峡峪瀑布，声震东北的老画家王盛烈之女王真真笔下那枝蔓纠葛、串串脑脑的紫藤……
身在其中的我，能感觉出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不够使了，每一双眼睛都被众画家笔下栩栩如生的花鸟、人物，如诗如画的山水所吸引。真的，没一个人说话，连窃窃私语都没有。宣传部长轻轻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是市长王有儒看赵华胜院长画仕女图的专注神情。我终于板不住，一句逗趣的话打破了少有的肃静：“王市长，是不是看上了赵院长的美人？”
王市长笑了：“是啊，画得太美了嘛！”
对于画，尤其对名画家的画，我真的不敢妄加评论，那浓淡、干湿、燥润相杂、能状物传神的墨色墨道，看似简单，可每一笔不都凝聚着画家的灵与魂、心和血吗？我觉得，每一幅画都不单纯是画，也是文学，是将文字隐去，但又可以处处读到文字的一种特殊的语言……
这语言是画家独有的。
几天来，有幸参加了辽宁中国画研究会第十四届年会，接触了我省当今画界著名的画家，他们“宁可受苦，也不出卖人格，也不能对社会不负责任”的观点，令我真切的看到什么是真正的艺术家，什么是艺术家的人格。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艺术，被今人连血带肉扎在经济上；当下海，成了某些人赚钱的终南捷径；当赚钱本事的大小，成为衡量、厘定人生价值的标尺时，他们——著名的现实主义中国画大师王盛烈教授，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全国美协理事王绪阳教授等社会责任感极强的画家们，却不辞辛苦成立了以“发挥革命传统、民族传统”，坚持“两为”方向为宗旨的中国画研究会。
研究会一坚持就是十四年。十四年，他们不挣一分钱工资，却干了许多有益美术事业的实事。其中，有两件震惊中国画坛事儿，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是令辽宁画界感到骄傲的：以辽宁为主，联合吉林、黑龙江两省，搞起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关东画展”；纪念“九?一八”事变六十周年的中国画展，竟从省美术馆一路展到了北京中国画研究院。这些体现《讲话》精神的活动，深受老一辈革命家的赞扬，美术杂志专题向全国介绍了他们的作法，称他们是“十几年来，一贯自觉坚持‘两为’方向的学术群体”。这种评价是独一份的，中国美术家杂志从没这样评价过别人。
王绪阳，这位谈起话来始觉如淡淡流水，细品又感极有见解、深度与个性的老教授，早在五十年代二十几岁就在画界亨有盛誉。一九五二年，他从鲁艺毕业，留校任教四十年，学生遍布大江南北。早在一九五四年，他与著名国画家、美术理论家贲庆余合作的连环画《童工》、《我要读书》，就曾共同获得全国连环画一等奖，也是他们的成功作品。他的代表作《李自成》小说的插图，更受到画界的赞誉。如今，王绪阳教授虽已年过六十花甲，却依然率领着辽宁画界的人们，在艺术的道路上执着求索。谈话中，他就几次提到中国美术家杂志对他们的评价，疾俗愤世之情谥于言表：“什么是好画？好画的标准是什么？轿车越画越大，老婆越画越小？艺术家应该经得起‘两个冲击’，市场商品大潮的冲击和自由化思潮的冲击。能卖钱就是好画吗？要讲意义！”王教授文革中，曾被“罚配”到吉林市当了十五年公园美工。但他没有恢心，《讲话》的精神已扎进他的灵魂，变成他追求中国画艺术的真实行动。
望着王绪阳教授和献身艺术的著名画家们，我忽然想起画家卢奥的一个故事：人们见卢奥对绘画十分虔诚，便问他，假若把你放逐荒岛，隔开追随你需要你的人群，你还画吗？这一假设很残酷，就象把一个著名的演员与喜爱她的观众隔开。然而，画家卢奥却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我需要和灵魂对话。”
是的，我体会到了。王绪阳教授一席话，令我感到似乎也在和灵魂对话。我看到了：真正的伟大的艺术家，无傲气，却自有傲骨。他们，是不会把艺术创作视为维持生存的活计，而是当作终生的信仰。
这信仰是崇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