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

“高天滚滚寒流急”。寒流来了。西伯利亚的寒流，终于来了，似乎在盼望里的。印象里寒流早就远去了，不似十多年前那般，一入冬，姓西的寒流总是那么及时，那么勤快，人也就一直沉浸在寒冷的西风里，直至春来。这些年，气候变暖已不再是电视里的词语，暖冬真实地在生活里扎下了根，让我们甚至忘记了冬天有多冷。
寒流真的来了。这是强大的无可阻挡的洪流，从西亚横扫而来，铁帚似的，所到之处，冲锋陷阵，摧枯拉朽，一往无前。航天城昨天还是和熙阳光下卫星成功升空，转眼就寒凝大地西风凛冽，一晚上的狂风吼秦腔样地呼喊。躺在老房子的床上，听屋外的风声，立刻睡意全消。能不消吗？风声里，能听到阿富汗的枪炮声，似乎连那硝烟的味儿也随风来了；风声里，回到了过去的冬天，那沙尘滚滚的岁月，那滴水成冰的日子，那大雪纷飞的年代，那艰难困苦的时节，那暖和的火炕，那团圆温暖的爱的家园；风声里，有年轻勇敢的气息，有奋力拼搏的经历，有时光荏苒的步履，有精神创业的辛劳……我突然从风声里看到了无数飞翔的鸟--标记着过去和现在的鸟，现实和想象的鸟，翻动着精灵般的翅膀，向前飞去，飞去……
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浩浩汤汤。地面上一切物体都试图阻挡它的前行。山峰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可寒流却不愿意和它们纠缠。寒流是最好的军事家，它们可不愿在一座城池一个工事前浪费时间。攻城略地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时间。它们用迂回的办法顺利地绕过也一下子不可能解决的山地，它们继续前进。树木草禾也都争相发出自己的声音，或联手防御，或独自抗争。不过，谁都明白这种抵抗防线的脆弱，但谁也知道，发出自己的声音才是重要的。小草们让人最为钦佩。它们无论多高多长，多粗多壮，都会死死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都会在强敌面前发出自己尖锐的声响。它们用柔韧的身体抗御强过它们百倍千倍的寒流的侵袭，把常人以为的不可能变得可能。在大阵仗的寒流滚滚不可阻挡下，局部的小草们也许算得上是唯一的胜利者。因为躲藏在它们庇护下的小动物们，总能安全地度过洪流下的危情时刻。然而寒流的强大还不单在风涛涌动，不单在它们的谋略腾挪，不单在它们的川流不息，不单在它们向着最终目标不计较一时一地得失，还在于它们带来的急速的寒冷，寒意，冰冷，以及一切与温度下降有关的内容；这些内容的体现是在看不到听不见的情况下发生的：河水停滞了，大地凝结了，鸡窝里的蛋破裂了……
寒流来了，带来了对于过去温暖的回忆，带来了关于旧时生活的追忆，带来了敞开胸怀生活状态的改变，带来了千事万物的收敛。是的，冬天是收藏与敛迹的时节。暖冬改变了的事物的自然节奏，应当回归本来。岁月的本来中，冬与寒，应当名符其实，步调一致。而人呢，就应当在这样的季节里潜心思索，回顾过去，谋划未来；就当收心敛容，静心养神，等待春回土地。冬天是个养心养身的季节，也是个调养精神积蓄力量的季节。所谓不违时节，就是要适应规律，而不逆流而动。人，在世界大环境下，毕竟太弱小了。
寒流来了，最终会走。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还是温暖占着主导。即使是那么艰难的岁月里，也还有我的奶奶，以及奶奶烧下的热炕。寒流汹汹，终究不是阳光的敌手；冬夜长长，总会迎来春风浩荡。
寒流，作为过去生活的好见证，如今暖冬少见的大新鲜，是值得让人为之感叹，畅想的。
2008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