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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坐在公交车上。公交车正快速地驶过一座立交桥。透过车窗,我看见人行通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枯瘦的手臂吃力地抓扶着护栏,蹒跚的脚步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花白的头发在瑟瑟秋风中抖动。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坐在公交车上。公交车正快速地驶过一座立交桥。透过车窗,我看见人行通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枯瘦的手臂吃力地抓扶着护栏,蹒跚的脚步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花白的头发在瑟瑟秋风中抖动。
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向着车窗外大声喊:“妈——”可是,轰鸣的马达声淹没了我的呼唤;我想牵住她的手,可是,奔跑的车轮就是停不下来……
(一)
无数次做着同一个梦,梦中重复着相似的情景。
那座桥叫做“西立交桥”,横跨在京哈铁路线上。桥两端向南向北延伸开去,就形成了连接102国道和沈哈高速公路的德大路。妈妈家就住在桥北头的盛钰新区。再往北走,跨过新华街就是我家住的龙凤翔城小区。乘公交车也只有一站地的路程。
我每天去上班,都要在小区附近坐一路公交车。公交车顺着德大路途经妈妈家的小区,走过西立交桥,至桥南头再折向西边的德九公路,沿公路大约走5分钟就到了我工作的学校。
原以为把儿子送进了大学,离开了节奏紧张的长春,我会从那陀螺般高速旋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多陪伴一下年迈的父母。可是,新一轮的奔波劳碌又开始了。
回到原单位后,我虽然没再当班主任——只教初一两个班的语文课,但是,马上就有一位学生请我去做家教——每周教三个晚上,每晚两小时。不久,我又被一所私立学校聘去,假日里给补习班上课,每天上四小时。
每当我懒懒地靠在妈妈的床头向她抱怨时,她总是含糊不清、结结巴巴地说:“年轻的时候都累。能干就多干点儿,孩子在外面念书花销大。”
妈妈做了一辈子护士,经常值夜班,睡眠一直不好。到了晚年,她除了失眠症,又患上了高血压和脑血栓。思维有些愚钝、语言也比较迟缓。虽然多次去省、市级的医院治疗,却始终也没有起色。
教初一、初二时,我每周还能抽出时间回娘家几次。2009年秋天,我教的班级升入了初三。除了正常的教学课时——每周十二节课之外,一星期又加了两节早课和两节晚课,周末每班又加了两节课。私立学校的补习班也变成了三个。
一到周末,我就像赶场子一样疯狂地东奔西跑——早上七点,到私立学校上两小时课。然后,打车回单位,上一个半小时的课(这里要交代一下,我的工作单位和我做兼职的私立学校分别在一路公交车的两个终点站)。中午,再坐班车回私立学校,下午上四小时课。然后,再去学生家里做两小时家教。午饭,常常在车上对付一口,晚饭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夜宵。
这样,我去看妈妈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好在有三妹照顾,才为我减轻了许多的忧虑和负担。可是,我心中的愧疚却越来越沉重。
那个深秋的傍晚,我正在给学生做家教。天阴得厉害,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无意间向窗外楼下瞟了一眼,猛然发现我的妈妈正在路边慢慢地走着。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她了。为了晚上能多睡上一会儿,她白天都要强迫自己走很远的路来增加疲劳感。她很慢很慢地走着,不时停下来歇几秒钟。纷纷扬扬的落叶在她的身前身后飘着,她那花白的头发在秋风中颤栗。那一刻,我真想跑下楼去,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可是,坐在对面的学生和隔壁房间里的家长都让我不能有任何偏离“上课”这个主题的念头。
同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刚下过一场雪。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公交车的影子。看看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决定活动活动筋骨,步行一段路。
快走到下一个站点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妈妈。她拖着那条不好使的左腿,一瘸一拐地从小区里走了出来。她没戴手套,短大衣的帽子也耷拉在脑后。我刚想跑过去,帮她戴好帽子。可是,就在这时,公交车进站了。我赶紧朝她挥挥手高喊:“妈--,把帽子戴上,回家拿手套再出来。”她听到喊声,就停住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目送着我上车,目送着我坐的公交车走远。
第二天早晨,当我乘坐的公交车驶过妈妈家住的小区时,我猛然发现,妈妈正站在公交车站四处张望。这次,她的手套、帽子都戴齐了。想必,她以为我每天都会在那个站点上车。她在寒风里不知站了多久,她等在那里只为看我一眼。
车门关上了。透过挂着冰花的窗子,我看见妈妈和路边的树木一起向后退去,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二)
2010年的中考结束了。我总算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来陪伴妈妈了。
那天,我要带妈妈出去洗澡,就把手机和钱包里的两千块钱掏出来放在床上,让爸爸保管。妈妈看见了,就指着钱对爸爸说:“拿两个,给三儿。三儿没钱。”爸爸笑着说:“你这老太太也不糊涂啊,还知道惦记你三姑娘呢。这是老大的钱,洗澡不能带去,回来还得给人家呢。”妈妈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望着我,又腼腆地笑了。
我的心一颤,不禁想起了2010年春节的事。除夕的下午,我们姐弟三人带着孩子在妈妈家里吃团圆饭。只有远在秦皇岛的小妹没有回来。
席间,我用手机拨通了小妹家的电话,让每个人都和小妹说几句话。一直默不做声的妈妈拿到我的手机后,突然悲凄地大喊一声:“小娜呀——”就嚎啕大哭起来。大家都惊得不知所措——貌似痴傻苶呆、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的她,竟然能这样清晰、流利地叫出自己孩子的名字。
母亲的心即使再孱弱也时刻装载着每个儿女。
(三)
2011年春节过后,妈妈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了,即使是在房间里活动,她也经常跌倒。有一次,她把饮水机拽倒了。还有一次,她把玻璃茶几撞碎了。每次带她去洗澡,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新新旧旧的伤痕我都又难过又内疚。一天夜里,爸爸睡着了,她自己去卫生间,竟然把脸跌破了。于是,我决定:每天下班先回妈妈家,带她散散步,锻炼身体。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妈妈扔掉了拐杖,能够用双手攀着楼梯扶手上下楼,能够用钥匙打开楼宇门和自家的防盗门,能够用遥控器给数字电视调频道和音量,能够把扑克牌四种花色的每一种按顺序由A排列至K。
那天,我下了班,想带她去西立交桥上看看火车。由于身体虚弱,她已经好久没有上过立交桥了。她看起来很兴奋,自己穿好了鞋子,戴上了帽子。就在要出门的时候,文联秘书长打来电话说,大家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几个作家协会的文友都在,让我也过去喝几杯。盛情难却。看着她失望的眼神,我的内心充满歉意,只好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