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的诱惑

在我的记忆里，我自小就喜欢看文学书籍，那时看得最多的也只是小本连画画。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只要我听说哪个同学有画册，或者其他课外读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借阅。有时听说出版了新的小人书，我能走上十几里路到小镇上的百货商店里购买。虽然那时一本小人书只有几分或者一毛多钱，但对于七十年代初的农村来说，已相当于卖六七个鸡蛋的价钱，能买两斤盐呢！所以要想向父母要这笔开支，那时万万不可能的，办法只有自己解决。好在那时在农村什么都能卖钱，我们上学的路边，有很多小树林，春天来临，路边的枸树上结满了白花花的枸籽，一斤能卖几分钱。我和其他小伙伴，经常像猴子一样爬上树去采摘枸籽，然后装在衣袋里带到学校旁边的供销社里卖，每次卖上几两半斤，就这样，几分一毛的积攒着买书的钱。有一次，因为树上容易采摘的枸籽被人们摘完了，我只好往树梢上慢慢爬去，结果只听“咔嚓”一声响，树枝断裂，我掉下来差点摔死，不过幸亏是掉在柔软的土地上。夏天，我冒着酷暑钻进树林拉柏籽；秋天，我提着篮子上山打桐籽。那时，根本就不知道辛苦，只知道卖了钱，我就有书看了，就不会为难父母。
我的一个家门哥哥也是个书迷，他家阁楼上藏了一箱子从城市带回来的各种书籍，那就像我的一个宝藏，我经常向他借阅。即使大白天，他家的阁楼也很暗，年纪尚小的我为了有书看，常常独自爬上楼内心承受着巨大的恐惧，闭着眼睛从箱子里随便摸出一本书，然后仓皇逃下楼来。为看书，也不知挨了老师多少次的批评，我记得那时我看课外书籍已经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什么书都看，不论是上课，下课，还是走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连吃饭，上厕所，手里都离不开书。有一次农忙放假，我帮妈妈到地里割麦子，临走时我顺手把一本正在看的长篇小说扔进背篓，妈妈说，这么忙的天，你还有时间看书？我说，到地里干活总要休息吧，我趁休息看书总行吧！到地里割了一会麦子，妈妈看我不怎么会割，又累又热，就让我到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我趁机坐到地边看起书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陷进书里去了，早就忘记了世界的存在，更不用说还在热气腾腾的地里飞舞着镰刀汗如雨下的妈妈了。等我一口气把书看完，惊醒一般地抬起头来发现，妈妈早已把麦子割完。我如梦般地问，妈，你怎么把麦子割完了？妈妈无奈而略带不满地说，我就没打算你能帮我割，要等你来割恐怕麦子都烂到地里了。
初中时的一个暑假，我正因漫长的假期无书可看而郁闷时，在北京当兵的哥哥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他从北京已给我寄回来了几十本杂志。从那天起，我天天赶着牛，坐在高高的山顶上，望眼欲穿。等我发现身背包裹的乡村邮递员时，我惊喜地从山路上飞奔而下，那一刻，见到邮递员就像见到了我盼望已久的亲人一样，令我激动不已。打开包裹，《当代》，《十月》，《青年文摘》，《诗刊》等等等等，每一本都令我爱不释手。那一个暑假我过得灿烂而充实。
考上学是农村孩子唯一跳出农门的途径。可因为酷爱课外书籍，严重影响了学习成绩。虽然几分之差没有考上学，但我不曾失望和悲观，内心里甚至还窃窃自喜，也拒绝了父母和老师要求我继续复读的建议，因为我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有脱离苦海——我认为的苦海，就是在校无边无际的学业。我想的多简单啊，只要不上学了，就可以一门心思地看书，写作，做起自己的记者和作家梦。那时的心啊，就像要飞起来一样的飘荡。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残酷，知识的欠缺，年龄的增长，现实的生活使我渐渐对文学上的梦想失去了最初的兴趣和热情，不再做梦一般的幻想，只停留在单纯的阅读和欣赏上。晚上睡觉前能够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看着从书摊淘回来的书刊，已成了我业余生活最大的享受。但生活的烦恼和残酷，使我变得浮躁而不安，每日早晚卡着钟点两点一线地奔波，孩子的作业，繁琐的家务，已使我连静下心来阅读这种享受也成了一种奢侈。真正引起我重新拿起笔，唤醒我内心残留的文字欲望的，还是我那上小学的儿子。儿子已经到了学写作文的年级，但他讨厌作文，每次面对我耐心地指导，他总是不耐烦地顶撞我，你会写怎么不写个让我看看啊？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内心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是啊，我凭什么在儿子面前指手画脚呢？儿子越来越大，我深知言传身教的厉害，只有自己做到了，儿子才能受到感染和熏陶。从此以后，我开始了二十年前的梦想之旅，拿起笔，不为别的，只为做儿子的典范，树起母亲的榜样。虽然我的写作水平不高，没有经过专业的指导和训练，但我相信“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道理不是凭空而来的，我不相信读了那么多书而年长的妈妈还比不过年幼的儿子。即使下笔没有神，起码也比儿子强啊！就这样，我接连不断的写稿，发稿，一连写了十几篇，最终从发了我的第一篇稿子开始，我的文字热情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的热衷，并没有给儿子带来预期的收益，他的骨子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文字细胞，作文几乎成了他的包袱。我曾经问他，你看妈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学习，你怎么不向妈妈学习呢？妈妈可是为了你啊！你总该有点遗传吧！可儿子却不以为然地回答，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写罢了，怎么说是为我呢？我不让你写你就不写了吗？你不爱好的事情我逼过你吗？我无言以对，静下心细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我的热情并不完全是为了儿子，那只是个借口而已，只能说，是内心里潜在的东西重新诱惑了我，致使我又走进了艰辛而又充满激情的文字游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