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笔同行

记得曾经有段时间，以笔论英雄，当然了，此英雄，非彼英雄。说，胸前插着一支笔是小学生，插着两支笔是中学生，插着三支笔是大学生。好像学问大了，用笔也多。不过，这笔插多了，该不会是修笔的吧。看似都是笑谈，可毕竟还说到读书的好，也算是春回大地的好年月。
记忆深处确实有个年代，爱读书的人少，真正用笔的人也不多，可铺天盖地的字，却是横飞。有人记得，有人忘记，还有很多人没有经历过，听着曾经的那场运动，像是听一场荒诞的传说。总是在什么时间里就恍惚一下，如果能早生二十年，或，晚生十年，也许……都是也许，这不定的假设，又能定出什么呢，是更痛苦，还是更快乐？就是也许吧，就只是这样想想而已。
自小喜欢笔，好像与什么年月无关，可要问到是先喜欢笔还是先喜欢字，就像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样难以回答。过去的每一天总是夹一些无奈在舍与不舍之间，因为太多的爱好，一片痴心往往分几处，恨不得有个三头六臂填装拥揽喜好的所有。很多人喜欢一个物件，会全力收藏，雅了说，有收集古玩的，俗了讲，还有囤积金银珠宝的吧，这都是我在此类门外乱想，因为不是我的兴趣所在。而我对笔的钟情从会握笔开始，不是为了收藏，却是要使用它。想一路走过来的日子里，小时候不曾有玩具娃娃陪伴，大了不需金银首饰装扮，却不可以没有笔，所谓“爱不释手”也只能用于此，铅笔、钢笔、毛笔，只此三样，总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无论在笔匮乏的过去，还是各式各样的笔泛滥的现在，或是快要让键盘取代的今天。
是真的喜欢笔吗？其实笔作为书写绘画的工具，用途自是不必再说，只是用在心思的另一种表达形式，那想说的，或是不想说，赞扬的，或是诽谤的，往往都要依靠先出头的笔。很多时候，也在问着自己，既然那么喜欢笔，那么想书写，为何又不愿意写个日记或是书写个自传？其实这自问的都有些幼稚，我真正喜欢的，终是那持笔的感觉，岁月的痕迹越重，就越来越忽略笔下的内容。而持笔的感觉，入骨入髓，经年不退。
常说的妙笔生花，我想那是指文采（才），而笔随心动，书写的定是动心的文字。这些，与真正的笔没有关系。当你全神贯注于绘制机械设计图时，好像不需要什么情的字眼来形容，可眼中分明燃烧的是热情。那热情，通过各种型号的绘图笔，刻画在设计图的一笔一划中，那热情，如花般绽放在端庄的仿宋体里。从中学的平面、立体几何，到大学的机械设计，如此钟情于看似枯燥的学科，不能说与笔无关。而毕业答辩的论文竟用毛笔写在几十张零号纸上，悬挂在评审老师的面前，这让满堂老师惊诧的方式，又怎能说与笔无关？如今，用笔设计已被CAD打入了永久的回忆，而我每天写的最多的却是自己的名字在满天飞。
笔下真的没有动情的故事吗？打开层层保护的包裹，那里是要收藏一生的珍宝。流走的光阴带走了曾经的红颜，而褪了色的纸张里，模糊的字里行间，闪现的依然是清晰的青春岁月，重读中，泪花与心依然在跳动。应该感谢那不用电脑电话的年代，所有的故事都在笔下演绎着无声电影，而青春的恋情，成功地塑造了瞬间的浪漫诗人、书家和作家。一张张书信，就像一幅幅作品，或蝇头小楷，或流水行书，传递的都是青春的声音；一篇篇日记，或快乐，或忧郁，都是笔随心动的真情散文。当有一天终于都合二为一，亦或说是完璧归赵，当再也不需要用笔来复述羞于用口表达的一切，所有的犹如尘埃落定，这记载青春年代的字迹，就成了永久的珍藏，从此笔下不会再现爱与哀愁。
清水，徐徐地倒入砚台，墨在手下平稳的转动，当清水渐渐地有了颜色，我似听到时光携带的淡淡的歌随着墨香泛起。生活本就是这样，就像书写时的淡淡浓浓，浓浓淡淡，看似断了的不经意的空白，却是有心的意带神连，而美，恰在浓淡似有还无间。经常在听到有些人抱怨生活越来越淡漠的时候，也试图寻找所谓的寂寞，却原来寂寞离我很远。生活的乐章，永远是自己来谱写，或热烈高亢，或哀婉绝望，而回归至慢板平缓，才是耐久的歌。花开时要美丽，枯萎时要泰然，都是自然而然，还有什么不甘！
喜欢看书，就随文走进别人的世界；喜欢音乐，就随那通灵的旋律飘上九重天；喜欢写自己的字，就在字的王国沉湎。能与笔同行在自己的世界，心就随字飞扬，笔在自己的世界回旋，翩翩起舞的是笔下纯洁的精灵。总会有那么一天，再也拿不起笔，那才是真的不甘，可我依然会以指做笔，曲曲弯弯续续断断的勾画一个字——梦，那实现的还是未实现的，都将随我飘进另一个世界。只是，那世界，也有笔与我同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