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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3月底,春意盎然:和煦的微风轻轻地吹,树梢的嫩叶悄悄地长,斑斓的花苞竞相地放,五彩的粉蝶纷纷地飞。春是个令人陶醉的时节。春是个叫人暇思的时光。春是个柔情如水的催化剂,催人回顾往事,追溯亲人的点点滴滴,
3月底,春意盎然:和煦的微风轻轻地吹,树梢的嫩叶悄悄地长,斑斓的花苞竞相地放,五彩的粉蝶纷纷地飞。春是个令人陶醉的时节。春是个叫人暇思的时光。春是个柔情如水的催化剂,催人回顾往事,追溯亲人的点点滴滴,沉浸在无比温馨的情海里。
人与人之间最可贵的是什么?是情:亲情、友情、爱情……一个人若没有情,宛如沉入无底的大海、步入茫茫的大漠,空虚,迷茫。若一个人只重私利而无情,那他只落得孤独与别人的鄙夷。若一个人六亲不认,没有任何情谊,那他就似冷血动物或行尸走肉。
在所有的情中,父母与子女的情或许是最亲最不可分割的情。这里有血缘之情,有养育之情,有旷日持久朝夕相处密不可分的难舍难分之情。即令其间会有矛盾甚至龃龉,但犹如抽刀断水,徒劳而已,暂分的水迅即融为一体,毫无嫌隙。
父母与子女之情也应包含养父母与养子女之情。当一个婴儿被养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含辛茹苦地将他扶养成人,其恩情难以斗量。这同血缘之情已无深浅之别。可是,我们有时看到的是:某些人,一旦得知他不是养父母所生,就与之产生芥蒂,甚至疏离,直到无情无义,让老人痛彻肺腑、痛不欲生。这无疑是情感的悲剧。
我不自诩自己是个钟情的楷模。但我对养父母的感情与孝敬,扪心自问,无愧于良心。
1965年秋,接到舅父自沪发来的电报:“你母病危,速来!”我与夫人立即请假奔赴上海,到舅父家,见到母亲确实病得不轻:已卧床不起,面呈青灰色,瘦骨嶙峋,神智不清。见到母亲这样的状况,我的双泪夺眶而出。我心知,她爱我心切,可能对我日思夜想,再加上一些不如意的事,郁郁寡欢,才得此病,实际上是个心病,造成神经系统紊乱的“官能症”。
我大姨妈的长孙恰巧也在舅父家。舅父将我们叔侄两人拉到大衣镜前,说:“你们仔细对比一下,看看你们长得相像不像。”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因为彼此太像。我诧异舅父为何有此一举。舅父看懂了我的眼神:“为什么?”
他把我拉到桌前,叫我坐下,还给我沏杯茶。他拉住我的手,叫我的乳名说:“财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对你妈是很孝顺的,即使知道了实情也不会有变。”
听到这里,我迷糊了,同时心中又泛起了不安:什么实情?难道说我的慈母有什么隐情未告知我……我不敢想象下去。当时,我愣住了。
“财儿,你妈已到了病危之际,我不得不将你的身世如实告诉你。你的生母就是你已故的大姨妈。你妈是她的的胞妹。”
一听此话,犹如五雷轰顶,将我打晕了。长期爱我、抚育我、对我关心得无微不至的妈,竟然不是我的生母,只是我的养母。我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愿舅父的话只是一个天方夜谭的谎言。可我心知,舅父是个心直口快的耿直人,不会编造谎话。我的心宛如刀割,异常难受。
他见我痛苦不堪,就耐心地向我讲述了原委。
我生母已有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之后,由于身体欠佳,月经紊乱,已进入更年期,不太可能再生育了,生女之后,大约十年之久都未再孕。后来,不知怎样,肚子又鼓了起来。她以为肚内长了什么肿瘤之类的东西,总想把它打掉;足月之后竟生下了一个男孩,即是我。就在此时,她的妹妹在失去了多个孩子后,又失去了最后一个儿子,痛苦万分。我父亲在梦中听观世音菩萨对他说:“你夫人生的孩子,其实是她妹妹的孩子。你们应还给她才对。”我父亲就力劝我的养母把我作为亲生子收下,说“这是菩萨的旨意”,要她转悲为喜。我养母也信佛,于是欣然接受了,但要求他们永远守秘,怕我日后知情会变。于是,从我由小至大,始终无人向我点破真情。我的养母用她的全部精力和心血将我这个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未吃到足够的母奶)的羸弱婴儿,从许多病魔的折腾中夺回来,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在我病中,她为我熬汤煎药,守在我身边,用手无限温柔地抚摸我的病灶,口中念念有辞,为我消痛祛病。她的母爱胜过灵丹妙药,往往使我转危为安。她流过无数的泪,多半是为了我。在艰苦的年月,她只吃捡来的烂菜,或吃点豆腐乳,而把一点好菜,例如蛋、肉、鱼、虾,虽然少得可怜,她总是让我吃。她看我吃时,脸上每条皱纹都含着宽慰的笑意。每当我放学后贪玩迟回家,她就不管有无风雨,路有多远,路况多差,总是寻觅至校,向人询问,直至见到我为止。她将我找回去后,要我跪在菩萨前反省。看我跪得稍久,她又叫我站起,然后蹲下身揉揉我的膝盖,说:“痛吗?”我撒娇地流下一点泪水。她会一把搂着我说:“乖儿子,你迟回来,我多心焦哟。我怕坏人打小孩的主意。我怕你在路上摔了。我怕你过马路被车撞了。”我更撒娇地在她怀中啜泣、扭泥。她把我抱得紧紧地,亲吻我那被汗水、尘埃弄得脏兮兮的脸颊。
每当她做好饭,就叫“财儿,来吃饭。”我用筷子拨开饭粒,就会发现她埋在其中的好菜。我看她碗中没有什么菜,就将我碗中的菜拈给她。她又拈回来。拈来拈去,她看我不吃,就会潸然泪下。这是多么感人的母子情!现在想来仍叫我柔肠万断,刻骨铭心呀!
在我的长子出生后,她也把对我的亲情贯注到她的孙子上。孙子在上海幼儿园时,每天中午,不论天气多么炎热,骄阳似火,她用篮子放好孩子爱吃的饭菜,再挂上孩子用的小水瓶和小毛巾,自己头上蒙一条湿巾,就赶往幼儿院送饭。她喂好饭后,给孩子先喝口水漱漱口,再给他喝点水,又用小毛巾给他擦把脸;最后又吻一吻孩子的面颊,说:“乖乖,听阿姨老师的话,去午睡。放学,奶奶再来接你。”孩子高兴地点点头,举起小手同奶奶再见。她忍着饥回到家才吃午饭,可是饭菜都凉了。对孩子的一切,她都视为珍品,从不嫌脏。例如,当孩子吃饭遇到砂粒、肉骨碎或鱼刺,张口准备吐出时,她立即用自己的饭碗去接,然后就有滋有味地将孩子吐出物、像渣滓似的饭菜吃下去。她知道,孩子最喜欢吃蛋。在那时,买蛋要凭蛋票。而破蛋是不要票的。为此,她常常去排队买破蛋,细心地用纸将蛋的破处封住以便可以多放些时间,让孩子常有蛋吃。而她自己对孩子爱吃的菜,除了做时尝下咸淡外,从不吃一口。当孩子不在她身边,她也始终梦牵魂萦地挂念着他,甚至在梦中都会惊醒,要她的女儿(即我的大姐)写信给我,叮咛说“孩子万一淘气,千万不要打他!”我的儿子简直是她的心上肉、怀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