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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秋深了,窗外的黄叶一片一片落下来,风是一天凉过一天。这天整理衣橱,把御寒的冬衣从箱底翻出来,一件件地比试,看今年是否还能上身。这时,一件织锦缎的红棉袄进入了我的视线。这是一件橘红色的棉袄,颜色很鲜艳,
秋深了,窗外的黄叶一片一片落下来,风是一天凉过一天。
这天整理衣橱,把御寒的冬衣从箱底翻出来,一件件地比试,看今年是否还能上身。这时,一件织锦缎的红棉袄进入了我的视线。
这是一件橘红色的棉袄,颜色很鲜艳,立领盘扣,镶着条绒的黑边,既轻且薄,穿在身上肥肥大大,手感十分柔软。但显然样子有些过时,恐怕是不能穿出去了,尽管穿着很舒服。于是,我将它挑出来放到一旁,准备哪天有机会捐出去,也省得放在家里占地方。
可是忽然,我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了:这红棉袄还是祖父买给我的呢!
算起来,这红棉袄可真有些年头了,因为祖父去世已经16年了。他买这小棉袄时,我应该还在上初中。我清楚地记得,这是他某一年回老家时带回来的礼物,我和姐姐一人一件,一模一样,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两双大红的绸缎软鞋,鞋面上绣了枝繁叶茂的牡丹,一大朵一大朵的,现在想来真是惊人的美丽。可是那时还没有刮起复古风潮,更谈不上时尚二字,人们的生活还停留在温饱的水平,哪里有什么审美?最后,两双绣花鞋被两位姑姑很不情愿地收下了,此后便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有时我会想,那两双绣花鞋,如今究竟在哪里呢?
只有这件小棉袄,始终守在我的身边。我到西部时带上了它,到格尔木时带上了它,18岁离开家外出求学时带上了它……在校园我邂逅自己的爱人时也穿着它,他对我说,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又带它去了我们的新家。新家的暖气不太好,冬天的夜晚,我常常穿着这件小棉袄,坐在被窝里看电视。后来,衣橱里的衣服越来越多,它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每每看到它,心中总会生出别样的情愫。
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已过去得太久太久了。诗人西川在《在哈尔盖仰望星空》中说:
像今夜,在哈尔盖
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凉的
地方,在这青藏高原上的
一个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
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
这时河汉无声,鸟翼稀薄
青草向群星疯狂地生长
马群忘记了飞翔……
我的祖父,就死在这蚕豆大的火车站的火车上。
风吹着空旷的夜也吹着我,风吹着未来也吹着过去。这件小棉袄,在温暖了我的过去的同时,还能够温暖我的未来么?
我轻轻穿上它。镜中的人已不复当年的容颜,买它回来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只有它还依然如故,虽历经多年色彩依旧鲜艳如初,不像现在的东西那样容易褪色,经不起时间的磨蚀。
它让我再次对品质二字作了良久沉思。
物是人非。谁说它轻薄柔软?里面分明记载着一个家族的荣辱悲欢,如它有知,一定会娓娓倾诉……
祖父一生热爱自然,把自己放逐到远离文明的草原深处。他放弃定居的房子,在离家不远处的山坡上,用盐碱块盖起了一座小屋,小屋的围墙就是羊圈,一出门,我们就和羊群厮混在一起。因此可以说,我们就住在羊圈里。
远离城市,远离儿女,远离朋友,这样的生活令他开心。多年以来,他和祖母就这样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和他的藏獒做伴,和他的羊群做伴,和他的马儿做伴。他在自己的王国中遨游,沉醉不知归路。
在我的身体中,流淌着他的血液;在我的少年,有他给我的生活的片段,因此,我学会了躺在草原的怀抱,以沉默回应孤独。
我的脚步是孤独的,我的影子是孤独的,我的心灵是孤独的。
我的红棉袄,无论是在哪里的冬天,寒风乍起抑或雪花飞舞,可能温暖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