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与写作
作者:驶流时间:2024-11-21 04:18:43热度:0
导读:《书海潮》约写一篇关于“书斋”之类的文章,不由暗自惭愧,迄今为止,书虽购了不少,但“斋”的影子尚未见到,更别提什么雅号了。因居室狭小,六个书架竟分布办公室、家居的五处,被挤到家居墙角的两个,亦是忍声吞
《书海潮》约写一篇关于“书斋”之类的文章,不由暗自惭愧,迄今为止,书虽购了不少,但“斋”的影子尚未见到,更别提什么雅号了。因居室狭小,六个书架竟分布办公室、家居的五处,被挤到家居墙角的两个,亦是忍声吞气着才捱过来的。然而,我们如果不拘于形式,其实每个爱书者都是拥有着这样一个“书斋”的,它无论何时何地都守在我们的一侧,那是我们曾经真诚地用心灵阅读,与我们的生命,与逝去的岁月相依排列着的书籍。它们的躯壳不一定被购回拥有,却真实地存在于某个精神空间,或许对我们更为重要。我已出版的两本诗集和即将出版的一本诗集,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这个“书斋”的投影。所谓形影相随,由这些“影”,自然还能辨认当初投影它们的“形”——我何妨将我这二十余年来所创作的诗篇和曾经影响它们的书籍、作者,作一番轮廓的梳理,亦算是领着朋友们作一次别具风味的“书斋”游历。
我常将自己的写作比作旷野植物的生长,当然,这并非是自许硕大甘美的果实时常可能野生于视线之外,而流派的温房所成批催熟的果实往往令人乏味,而是说我的写作没有经历过任何人为的栽培或训练,如同旷野的一株普通植物一般,在不同的阶段,吸收不同程度的阳光和养份,缓慢而自足地成长。然而,我的“处女诗作”和激发它灵感的另一首“无名诗作”,却是相遇的毫无色彩。那时我尚在中学的高二班级,准备80年的高考。但在课堂上,我总是沉醉于想象的驰骋而不能控制。我的学习方式亦别具一格,由抄成绩好的同学来进行,一边抄,一边琢磨——此技虽不足以传授,但其中自有奥妙。我当年高考时,数理化成绩均很好,致命的几分竟是一向自信的语文所造成的。这或许与我释词义时,喜望文生义,即兴发挥有关,相知的老师可能会了然于心,但对于陌生的阅卷老师,则不啻于一种“自杀”了。且说那日的课堂上,正翻阅一本借来的语文书,偶然在一页的书角,看到了一首前三行三个字,后一行四个字,共两节八行的古词模样的打油诗作,想来是某位爱好文学的同学的涂鸦。但我觉得很有趣,便依其韵脚也写了一首,并递给那个常抄其作业的同桌,他吃惊地问我:“从哪儿抄来的?”自此,我仿佛突然找到了某种感觉似的,在以后的数年间陆续创作了数十首古诗词模样的东西。当然是幼稚的难以示人,且选两首如下,以显最初发轫:
自题
此身一何许潇洒天地间
风吹衣帽举水流钓影闲
伫步辨林色拈花听鸟喧
笑破红尘去云外自青山
秋兴
碧波已生冽残绿销未尽
顺风疑春归返路忽寒临
奔兔草间肥蔫蔬霜下鲜
不闻秋声悲却唤云中雪
对于使用古典诗词的形式创作,我如今的感觉是,抒情言志尚有空间,表现当代已力不从心,用于深刻的思辨和驳难,更是难乎其为,这大概还是与格律的拘谨有关。同时,我还认为,自唐宋以后衰落的古典诗词,如果从文人的角度看,似乎文字的技巧还显得更为完善、复杂,布局的均衡亦不输唐人,然而为什么少读者呢?就是失却了唐人那强大的生命活力,清新敏锐的生活感悟。诗人是时代的晴雨计,此语千真万确,要判断一个民族的强盛衰弱,只要看看那个时代有没有诗人,有些什么样的诗人,即可明了大概。但不管怎么说,唐诗宋词的魅力是永恒的,中学毕业后的那几年,我几乎被各类古典诗词的选本淹没了,而且全心全意地热爱着王维,并试图将他引入现代新诗中。我发现我为读者所示的这两首五律的结尾,一合拍着王维的“新丰美酒斗十千”的意兴,一回应着王维的“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的召唤——仿佛冥冥中有着某种意念,一开始就要把我引向王维。
今年三月,洛夫先生在与我的通信中称:“你独钟情于王维,尤深获我心。”我想洛夫先生所指的应是我第一本诗集《晚风》后记中所言:“王维,他几乎为中国的文人创立了一种诗歌宗教,如果要在亚洲范畴内推举古典代表诗人,王维应是最合适的代表之一。”王维那青绿色灵魂的背景上,所呈现出来的一行行简短的诗句,具有着某种东方启示录的特征。日本的古典俳句,如“小青蛙,跳入古池发清响”等代表作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实际上是以王维为指归的。王维精湛的佛学修养,又使他契入了印度古文化的背景,甚至在泰戈尔的诗歌里,亦不时能听到王维的某种神秘回响。痴迷王维的那段时间,我的书柜的醒目位置陆续排上了《王右丞集》,两个不同版本的《王维诗选》,以及《王维研究》第一集,陈贻□教授的力作《唐诗论丛》中有关王维的篇章,亦是我进入王维的指南。王维实际上要比常人想象的丰富复杂,在一篇文章中,我曾不无发现的得意指出,王维的五言近体诗《送李太守赴上洛》中的“野花开古戍,行客响空林”一联,是王维的被人遗忘的佳句,比著名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更有着开阔的时空穿透力。我还以为,王维的另一首《登河北城楼作》中的尾联“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是古典诗歌中抒情的最高贵,亦最具现代性的佳句之一。总之,我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欲在现代诗中表现王维,写下了为数不少的两行一节、共四节八行的抒情小诗,当时颇有得心应手之感,日后所视,其实只是重复了许多诗人早就走过的路。
晨雾
似飘忽的门帘/碧天挂垂
无声流泻/月光最后的潮汐
柳林,桃红,旭日/被溶为抹抹水彩
有人掀帘而入/若孤独远去的帆影
野菊
一朵野菊上/憩了六只白蝶
仿佛细密的黄蕊/又绽了六片白瓣
多么神奇,有趣/我不禁伸手怜惜
谁知它们一惊翅/刹那里凋谢,飘飞
这两首诗曾入选我的第一本诗集《晚风》,但哪儿能攀见王维的一点儿影子。为了接近王维,我又想了一个方法,用现代诗的形式重新翻译一遍王维,看能否从中寻找出一些脉络。但刚做了十几首,便不得不止住了这一想象中无比美妙的工程,而看着这些译诗发愣,它们是王维吗?或者说它们是新诗吗?此后,我似乎悟出了,热闹一时的古诗今译(楚辞除外)根本就无必要,配以适当的注释就够了。诗歌这一文学体裁,无论古今,都主要是在口语的基础上发展着的,与文言文章的主要传承于书面,走的是两条路子,只是有时被格律扭曲的变形而已。毛诗大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