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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过他这个农民因为当了很多年的村干部,有点小资。让他自己引以为豪的是曾经用毛笔画过毛主席像;村里家家有事情都是请他写对联和礼单;农村很多实用技术他都毫不含糊:比如砌灶,比如
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过他这个农民因为当了很多年的村干部,有点小资。让他自己引以为豪的是曾经用毛笔画过毛主席像;村里家家有事情都是请他写对联和礼单;农村很多实用技术他都毫不含糊:比如砌灶,比如捡瓦(给旧瓦房的房顶查漏补缺),比如编背篓和箩筐……
以前在老家每年过春节时,他都会买来红纸,用他在村里大家公认的好字写上对联,还要亲手剪坟票给祖辈挂坟。在大江南北还没提倡唱红歌时父亲便一直在传唱红歌。女儿们都回家了,兴致一来他会用他的大嗓门吼几嗓子革命歌曲,我记得他最喜欢唱的歌就是《解放军进行曲》和《二月里来》。因为他是个有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所以也很无私很乐于助人。我们那里需要建一个村小学校,由父亲负责,被小人告他贪污,经过上级检查结果不仅没有贪集体一分,大队竟然还欠了父亲的工钱。母亲常常用这件事来证明父亲的过于无私甚至是老实巴交。
我的母亲一直是当地的民办教师,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很有主见,思维很敏捷,有点文化人的傲气。因为穷乡僻壤多数人都曾经是母亲的学生,所以母亲在我们老家很受尊敬。男人们有些弄不清的大是大非都会问我母亲,媳妇们的家长里短也喜欢和她聊聊。
所以,除了在母亲面前显得有些自卑外,惯常父亲的自我感觉很良好。
小时候,印象中父亲和母亲配合相当默契。一般是父亲种地,偶尔开会,母亲包揽了洗衣煮饭喂猪的一切家务,然后教学生,空余时间也会去地里帮忙,人情往来和孩子读书都是母亲在操持。
忙碌辛苦的他们很少吵架。
父亲母亲一共生了四个女儿,我排行老四。
或许在教育孩子方面父亲曾经和母亲发生过分歧,他一赌气便对我们不闻不问了;或许他认为自己把力气活干了就是对家庭的最大支持;或许他只知道一门心思把母亲交代的事情一件件做好……
反正记忆中从学校到家里往往返返,父亲从来没弯下腰过问过我的生活和学习。只是任劳任怨为这个家庭劳动着,从来没和我提过他心里在想什么,从来没问过我在想什么。唯一和父亲有印象的交流就是对着地里喊“爸爸,吃饭——”,爸爸高声回答:“回来哒哟……”
我铁了心的认为父亲重男轻女,我在他心中是可有可无的。尽管他有时候心情很好时会逗我说喜欢幺女儿,我依然不置可否。
因此,成年后的我多数时候更关注苦难的母亲:时常和母亲倾心交谈,站在女性的角度去倾听母亲心中郁结很久的不满,然后我和她一起把父亲一次次贬得一无是处。
母亲说她生我们几个女儿时父亲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并没在她身边,这是作为女性的我替母亲不能接受的;母亲说她即使是剁猪草手受伤了,他都不知道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刀,这样的不懂体贴也是作为女性的我替母亲不能原谅父亲的;母亲还说他们唯一一次打架了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竟然躺在床上不起来,作为男人耍赖是我不能接受的;母亲又说父亲完全没有主见,什么事都要问她怎么办,我想父亲也太没担当了吧;母亲还说外人指着他鼻子骂他他都不会还嘴,回到家和她争执时声音还很大,这真是又懦弱又无理……在母亲心中他不是一个体贴合格的丈夫,在我眼里他似乎完全失掉了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尊严……我拿着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一件新衣服,他老跟我说哪里哪里不怎么合适。我在想父亲也活得太真实了,表达方式太过直接不会说好听的话怕也是母亲不能接受的吧。
在母亲对父亲的“申诉”里,父亲被一次次坐到了我们心灵的审判席。客观分析母亲抱怨父亲的不外乎是很多小节问题:比如不够体贴,不够灵活,不够阳刚,生活能力差……这些并不代表父亲真的一无是处,可我从来没试图给过父亲哪怕一次辩解的机会。
很多时候我把父亲忘了,完全忘了。
逐渐的我认定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和谐的外衣下充满了矛盾,他们的个性完全不搭边,客观的说他们一直没体会过完美婚姻里两个人之间的恩爱和甜蜜,如果粉饰太平的形容他们仅仅属于互补类型。
母亲从一开始对当时被动无奈的选择婚姻这样的方式便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想抗争却又无力。然后她总是希望重塑这个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父亲不论怎么做都会离母亲对一个理想中的另一半的要求相差甚远。然后在挑剔的眼里怎么做都不够,矛盾由此而生。
在父亲的生活圈子,如果母亲没在身边,其实他很活跃,喜欢开玩笑,有幽默感,也很有表现欲。
父亲有时也会很冤枉的想母亲怎么一点都不柔和。偶尔和我们说起母亲的个性才恶生生地有些无可奈何的说:“你妈呀,一辈子都是嗯个(这样),没得一个好面相。”
虽然这么说,一辈子下来,他大到种田,小到穿什么衣服都习惯性的小心翼翼问着母亲:“这个可以吗?那个怎么做?”
从老家搬走后,父亲告别了农耕生活。近几年,因为条件不成熟,主要是遵照母亲的意见,父亲总是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有一个不容他拒绝的理由就是帮各个子女的忙,他是愿意牺牲自己的需要的。父亲在老三那里,母亲便在老二那里;母亲在老三那里,父亲便在老四这里;母亲来老四这里,父亲便被安排到老二或者老大或者老三那里……但是不管母亲怎么说,父亲都会照着做,只是坚决要求春节必须和母亲相聚。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近十年都是春节相聚后就各奔东西。
母亲对父亲说:“以前把你管紧了,现在还你自由。”母亲不想安排父亲做这做那了,他反而没什么耐心了,变得越来越小气。偶尔他会像小孩般和母亲吼叫:“我就是要你安排,要你管,你不说我就是不晓得。”母亲执拗的不再搭理他。我们便会发现父亲时不时撅着长长的嘴在那里生着闷气的样子。而每年分别时父亲总是斜着眼睛问母亲同样的问题:“今年过年在哪里过?”每每母亲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知道父亲很懊恼,考虑要兼顾二老的感受,很多回我便大声向父亲保证:“相聚是一定的,暂时的困难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您先去帮帮谁,然后再安排。”说这个话时我的底气是不足的,因为我知道不论如何安排母亲是老样子,父亲也会是老样子。
每每想着父亲愁眉不展求助的眼神和竭斯底里的吼叫,我才觉得我们对父亲自然的忽略显得多么无情和冷漠。
父亲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