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窗

看到一个年迈的行乞者，我可能会动情地小施一点恩惠；看到一个神态自若的流浪汉，我会同情他的生活是如此的幽默和残酷；而看到一个粗暴既脏乱的无业游民，我却生不起一丝怜悯之心。有时候，会在夜深人静时沉思：缘何我会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城市里从来都不缺流浪汉。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在等待公交车时，发现身后有一个穿着邋遢，面容满是油垢的流浪汉正儿狼吞虎咽着一份米粉。看其模样，约莫三十岁左右，最让我惊讶的是，汉子五官端正，身材高大，让我很是觉得他是一位流落到此地的环球旅行者。用膳完毕，他坐在地上伸了伸手，随后打了一个饱嗝，嘴里喃喃着令人甚为费解的语言。我一怔，难道他真的是一个环球旅行者？但随即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座城市是一个移民城市，其中不乏南腔北调还有一些少数民族的语言。或许，他便是那大山深处的莽汉吧！
用完早餐后，他觉得得喝些琼浆玉露来润润干枯的嗓子和胃，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公交车站周围有乘客遗留下来的矿泉水，便把头往垃圾桶里一伸，未果，只好悻悻地坐在地上。说实话，这一举动还真的让我和周围的人群吓了一跳。十一月的阳光，带着温柔的光芒跌倒在他的满是油垢的头发上，显得端庄典雅。看着他失落地坐在地上，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想给他买瓶水。可这一想法刚一冒出头来，看着四周这么多的人，便退缩了。现实与理想总是有这么大的差距，在理想中，我是见义勇为，青春阳光的正人君子，这种举手之劳只不过是几步之遥罢了，可碍于现实中有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害怕给这流浪汉子买了瓶水后遭众人的嘲笑……
就在我与黑暗的理想做困兽之斗时，这汉子像是找到了宝贝一样，对着一个装满了饮料瓶的垃圾袋疯狂地捣腾，不时地溅出许多垃圾在周围。汉子一阵狂笑，神情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原来，他找到了一瓶只喝了一半的饮料，他像喝仙露玉液般喝了一小口，随后得意地瞅着众人。这时，一个小女孩对他善意地一笑，没想到他却恶意地大吼一声，做出骇人的样子，直把这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叫，猛扑到妈妈的怀里。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是经不起惊吓的，她晚上甚至会梦到这个坏叔叔吓人的样子。
看到这，原本打算给他买点喝的念头顿时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厌恶感，心里的小兽在歇斯底里的怒吼：你看到了吧！这些流浪汉是不值得我们同情的。是的，此刻，我一点也不同情他。看他这种年纪，完全不必如此的贱踏自己的尊严。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健壮，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一片美好的蓝天。世人总是这样，不珍惜眼前的美好，总是把它当成糟糠，等到失去后才会发现以前所不屑的东西却是如同圭臬一般的存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难道不比灰尘满天，拥挤吵闹的城市好吗？我只能从他的身上看出正是懒惰诱使他沉沦到了这个地步，尊严来之不易，而他却视尊严如草芥。随手一扔，便扔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上车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望着窗外的美丽风景，风景中，却映着我憔悴的脸庞。尊严来之不易，但尊严往往是最容易被自己舍弃的。曾几何时，我差一点儿就交不起房租，吃不上饭，天真的我以为友情比亲情还重要，可颓废了几个星期后，却遭好友的婉拒，那时，我怎么也想不通昔日的挚友会如此对待我，当年同甘共苦的豪言壮语如今又到哪里去了？就在快要沦落到留宿街头之际，母亲差人给我送了钱过来，并嘱托我要好好生活。没钱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在这个社会没有金钱便意味着没有高贵的尊严。有时候常想，乌托邦的社会若像那个流浪汉那般对待生活又是怎样？
钱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但是钱却又在无形中维稳着这个社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多年后，有位境况同我当年差不多的朋友找我周济。我念在昔日的交情以及以前所受过的冷落的情况下，豪爽地答应了，可这位朋友倒也干脆，索兴就在我家住下了，整日玩网游、睡觉，一时间我的房间乌烟瘴气的，让我雅兴全失，便委婉地道明了我的心意。岂料他脾气发得甚为厉害，说我不近人情，当晚便搬了出去，直到现在不曾往来。那一段时间，我想起了当年痛骂朋友的“不义之举”的话，同这比起来，忍不住长太息一声：真是轮回报应啊！君子之交谈如水，朋友之间，最好的交往方式莫过于此。相互保持一段距离，别给朋友制造崩塌友情的桥梁的麻烦，方可天长日久，情意浓浓！
羡慕流浪汉，是因为他们常出现在骚人墨客的诗文中，“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流浪汉的身上，充满着浪漫的色彩，可谁又明白，做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汉的苦楚。华灯初上时，他们行走街头，忍受狂风的呼啸，病痛的折磨。他们与疯癫的丐帮成员不同，始终有一丝尊严没有放下，所以不会轻易乞讨，有的是，善解人意的人们对他们的一丝欣赏。所以，流浪这个词永远只存在于诗文之中。徒步走遍天下，遍览各地美景的不是流浪汉，是一些小有资产的绅士。而以四海为家，流浪天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不愁吃不愁喝的是仙，那种超凡脱俗，是世间所有向往自由的人所向往的。
我现在对于流浪汉越来越漠然而视了，虽然偶尔也会对一些乞讨的人给点小钱，但一般是选择一些身体残疾或年寿己高的边缘群体。这世界充满了机遇，也充满了挑战。这社会虽然黑暗，可黑暗却是永远地藏于巨大的光明之下，尊严，在你弄丢之后，还能从废墟中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