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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冬寒已过,春峭又来。侬以年逾双十,出阁嫁入了老实本分的商人世家。商人重利轻别离。成日成日的在外销货,不着家门。而我,唯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深宅,守着空巷,守着一个人的地老天荒。闲来无事,忍不住
(1)
冬寒已过,春峭又来。侬以年逾双十,出阁嫁入了老实本分的商人世家。商人重利轻别离。成日成日的在外销货,不着家门。而我,唯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深宅,守着空巷,守着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闲来无事,忍不住和侍女结伴游江。浔阳江上,歌舞升平,热闹如昨。想当年,侬还是这花柳繁华地的红牌歌女,可如今还是从了良。金缕盛装,算是虚妄。
静影沉璧,泉莲万顷。
傻望着栏外新旧如一的好景致,突然间,你就恼了。恼这袅情丝,恼这琵琶调,恼这抬眼春又残。镇日闲坐在窗前,怏怏一副倦态。为爱超生,只换来如今的玉石俱焚。记得初次与君相见,我红妆艳裹,倾情地演奏着那曲苦诉我身世遭遇的琵琶行。在你幽深的眼波深处,我看到了,欲遮还露的忧郁。倘若在那个时候,你想我陈述你心底的情衷,我定会于一瞬之间抛开一切,与你同行天涯。哪怕,哪怕只做你笔下的诗赋,杯中的浊酒。我终还是看了个清透,有情,却难以借助那一张欲说还休的口,尽说在夜幕阑珊的浔阳江头。缘分,指引同船共渡?这个风度非比寻常的男子,未迟一步,也未晚一步,与我红嫣然相逢在六合之央,浔阳江上。后来,又是多年匆匆流走,还在忧愁,暌隔,会否绵亘至此生尽头。不曾想,你又来我画舫,对我千呼万唤,对我添酒回灯,比上一次更加盛情地相邀。我却迟迟不肯露脸,迟迟不愿梳妆。浓浓夜色掩住了飞红的双颊,遮面的琵琶挡住了侵霜的鬓发。那夜月华如练,那也寒蝉嘈切,那夜船头听曲的宾客,无不为我凄柔的琵琶曲所动容。哽咽抽泣,泪沾袖襟。原来,座下是你泣最多,人世翻转,用不了推杯换盏的时间,你出仕不利,蒙羞被贬。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很想问问你,你到底,记不记得十年前,如是为你弹琴的琵琶女?
那是世间最为动听的宫调。江心摇晃的弦月,也微醉这酣酣睡去。我手不离弦,时而声如冷泉幽咽,时而大小珠落玉盘。只不过,曲子里缺少了如今的沧桑,如今的惆怅。
檀板红牙,风月宝地,瘦尽十年花骨。自从良那日起,心里连日疲累仓皇,似是有着什么预感,猜不分明,说不清晰。好像,是有缘人常言的,际遇。直到再见到你,才知,横下心来重操旧业的我,正是在等待今日,再与你相遇。听君诉,一生愁肠。
(2)
红嫣然,你可知道为什么,忆起你,我总会夜不成眠,你可知道,晚年的乐天,为何会由舞姬环绕?我宠爱有加的小蛮,竟然与你的神情色态,如出一辙。聊度晚年,是我不能安心的。旁人都说,才子文人的感情,都是异变而不可靠的。旁人也说过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烂死腹中?我有多少隐衷齐齐写进了诗中?传于后世的文作,皆是可圈可点的大家典范,谁人知,谁人晓,曾今写给你的情辞,将要在我弥留之际,被我身侧托我遗嘱的小蛮焚烧。
寂寞黄昏,冷风更胜。
红嫣然,当下你人在何处?我进入了孤苦无依的垂暮,昏惨惨大厦将倾。命不久矣,命不久矣!多想,在我闭上眼睛不再等待天亮之前,再听你,动人心弦的琵琶清音。
红嫣然,我爱你至深,所以,才于你锁眉目送我等一行的那刻,咬牙头也不回地遁无行迹。因为爱,才要离开。
(3)
如人所知,我与张谙旧日交好,不料张谙英年早逝,丢下娇妻关盼盼撒手人寰,洛阳城里,没了燕子楼中欢声笑语,缟素没楼,哀声不断。关盼盼是个刚贞守节的好女子!我却偏生在那时,想到了你,与我匆匆赶赴一面,此后天涯两端的你,红嫣然。我挥笔,便写下一首小诗,含蓄而犀利地诘问盼盼为什么不为夫殉死。关盼盼看罢此诗,如泼冷水,万念,化作劫后,粒粒尘灰。她竟绝了食!不出几日,便真照诗中所谶,以死殉情。
文人取人性命,往往雅得不见血腥。我悔绿了肠子,恨不能自判自己一个天字号的大罪之名。
苦短的一生,终是要在光阴负手而去的刹那,圈上文章末尾的句点。毫无留恋。垂下眼睑,没有再见到牵挂了这么多年,思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红嫣然。
想必,三生已满,无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