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寂寞小镇

（一）
很早很早以前，我还不会读这个小镇的名字。记得那会儿我读中学，每天骑着自行车经过车水马龙的市公共汽车站，偶而会瞥到关于这个名字的牌子。那时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叫埭头。
然而，这是我一开始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个名字就这么安放了我大学毕业后的人生。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了，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开始了我的工作生涯。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有命运这种东西。也许，有些东西是冥冥之中就已注定了的吧。我与它的结识就在几年前那有些模糊的印象里。依稀记忆，最终现实接纳。现在，我对它的认识在具体的工作生活中一步步饱满了起来，由模糊到熟悉，由潦草到清晰，一笔一笔纵横描深了过往记忆的线条。
这里的风很大，这是小镇给我的第一印象。一下车，我单薄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被风强推着前进了几大步。这不是我熟悉的大学就读城市所拥有的温柔之风，而是凛冽的，甚至有点蛮横的，肆意与人争强，而我只能示弱。眼睛有点刺痛，是风沙不小心进眼了吧。我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试图认真捕捉生活的真切场景，这个我即将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平时，我最经常走动的地方大概就是学校到车站的那一段距离。或许是生性好静不喜动的缘故吧，说来实在惭愧，我对这个地方的熟悉也仅限于这其中的一小块地方。在这一段短短的距离中，我感受着小镇温和的脉搏。之所以说是温和的，因为在我呆着的这几年间，它似乎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除了个别店面的偶尔变迁，大体一如我初来时的模样。但我不知道这几年来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是容颜的逝去，还是内心的渐至成熟。

（二）
白天，街市上熙熙攮攮，人声鼎沸，特别是早市时候。人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一样的是忙碌的身影。在买与卖的交易中，真实而平常的生活演绎着。当我走进市场，走进买菜者的行列，我也就贴近了最真实的生活，柴米油盐。人可以拒绝庸俗，但不能拒绝生活。曾经，我热切渴望着过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一畦菜地，一间小屋，与青山绿水相伴，闲时携一二好友，登山寻幽，亦或小舟泛歌，何等惬意，何等雅致……
然而现实告诉说，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天真浪漫的幻想而已，它只存在于文学的描述中，永远不可能兑现的美好遐想。哪怕兑现了，也不会是当初想象中的模样。
生活的真实色彩永远不过是烟火色。于是，在那些饱经沧桑皱纹迭起的黝黑脸庞上，我开始感知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还有一种人性的执著与坚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人，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很多人一辈子都在重复着在我们看来实在算得上是无望的生活，可是无力改变，只能默默承受着。也许，他们心中深植着一股坚定的信念吧，而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们努力活着。为了下一代的美好前途，为了让子女摆脱类似他们自己的生存方式，将来远离苦难，自己苦点牺牲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就是中国农民朴实而真诚的想法。看看那些穿梭于校园与街头的孩子，这里有多少人是他们的亲人呢？每每看到老妪老翁在街头卖菜之时，我的心中总会勾起一抹叫做疼痛的东西。本应在家安享晚年却是如此劳累辛苦，怎能不让人感到辛酸同情呢？这时，我总会默默走到他们身边，用微薄的钱买下他们手中的菜，尽管买得不多。我想我只能给他们这仅有的一点小帮助，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早些回家吧。
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有些事物的存在不能不让人对生命肃然起敬。譬如一粒种子，它经历凄风苦雨后最终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巍巍屹立于苍茫大地上，昭示了生命的蓬勃与柔韧。这是弱小生命顽强抗争最终生存于自然界的伟大奇迹，怎能不让人惊叹！它教会了我们怎样去敬畏生命，热爱生命。有些人值得被尊重受仰视，不因地位，无关名利。他们在人生的路途上艰难奔波着，以一种卑微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坚韧与伟大。很多时候，我们就是被这样顽强超拔的精神震慑了，既而思考生命，思索人生。这样的人很多很多，他们是一群平凡的人。

（三）
小镇的夜是漆黑而寂静的。不同于白天的喧嚣，到了夜晚，这是一座寂寞得有点可怕的小城镇。也许是白天街道的喧嚣掩盖了它的寂寞本性，晚上的时候，寂寞叫嚣着充斥在夜的每一个角落，张牙舞爪的。路上极少行人，只有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让夜略显不平静。
街道两边的店面早早就关门了，只有寥落的几个人家依旧亮着灯火。一个人穿梭在这样的夜里，心里多少是有些凄凉的吧。我极少在夜间出去，正因夜晚的寂寥，所以不安。不过清寂的街道倒是适合散步的。当我感觉疲惫的时候拉上一个同事，走一走那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也未尝不是一件惬意的事。平时让人倍感厌烦的风这时似乎也变得亲近了几许。
暑假去山东旅游的时候导游介绍说山东人没有夜生活，人们平日里早早就入睡了，不同于南方城市夜晚的繁华热闹景象。这多少让我感到些许吃惊和不解。在我的想象里，城市的夜晚总是灯火辉煌的，怎么会与漆黑冷清挂上勾呢！直到后来，事实证明了导游的话是对的。晚上九点多进入济南市区，真是想象外的落寞和凄清啊！加上古城的陈旧，真是凄凉得紧，恍惚中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济南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我却是坐落在繁华之外的。一开始的选择便注定了我与寂寞同行。
我的夜生活顶多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静静坐在电脑前书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文字。毕业后这几年，我最大的乐趣大概不在于教学方面，而是在自己的文字天地里自由驰骋，逐渐堆砌起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文字让我那颗躁动落寞的心终于有了安放的住所。于是，我学会了在无奈的现实之外为自己觅得一块清净的地方。行走在寂寞里，因了文字，我仍感到一丝快乐和平静。
走进文字后，我与小镇，亦近亦远。

（四）
秋风又起了，时至深秋。十月的小镇是熟悉的凉意。一波又一波的风势让你疑虑冬天的脚步已经近了。为了摆脱秋风的追逐，行走在路上的人们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少了一份悠闲自在，多了几分局促。风中飘扬的长发无声诉说着季节的更替时令的转换。天凉了，该加衣服了。而你呢，小镇？我想问问，有没有人懂得你的凄清冷意呢？又有谁为你添置一把衣裳？
似乎，只有那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