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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母亲是一个文盲,但她能认得家里每个孩子的名字。母亲又是一个典型的旧式妇女,无论父亲与她的感情怎样,父亲怎样待她,亦或家里遭遇什么重大变故,她都一如既往地含辛茹苦,默默地照顾家人、孩子,从无怨言。在那个
母亲是一个文盲,但她能认得家里每个孩子的名字。
母亲又是一个典型的旧式妇女,无论父亲与她的感情怎样,父亲怎样待她,亦或家里遭遇什么重大变故,她都一如既往地含辛茹苦,默默地照顾家人、孩子,从无怨言。
在那个需要粮票的年代,母亲煮饭时常常将玉米面和在米饭里,称之为“蓑衣饭”。但母亲每次总是和一半,留一半,雪白的大米饭让孩子们吃,自己就只吃那和了玉米面的饭。当时我们吃白米饭母亲吃“蓑衣饭”好像是再正常自然不过的事,谁也不会多想,我最怕吃那个东西了,以至于每次看见母亲和玉米面的时候总还央求母亲多留一点白米饭,母亲只是笑笑,实在米不够的时候,母亲只好全和了,但她会将“蓑衣饭”蒸好之后,舀出来放在锅里加油盐炒一炒,以便让我们吃得香一些,尽管这样,玉米面仍然塞得满嘴都是,难以下咽。于是我们常说最不喜欢吃“蓑衣饭”了,可是我们根本没想过,母亲竟是从未吃过一顿白米饭,在我们吃着讨厌的“蓑衣饭”时,母亲却只能以南瓜、红薯等杂粮充饥。此后的多年从不见家里买过南瓜、红薯,想来是因为那时吃太多伤了胃吧,但那时从没听见母亲说什么难吃的话。
日子已是异常地艰难了,但老天是要考验人的生存意志吗?不然父亲怎么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现行反革命”呢?而且还被悄悄地关押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每天游街批斗,母亲不让我们去看父亲,也许是怕伤害到我们。我是唯一一个跟着母亲给父亲送过饭的孩子(那时也许因为我太小了,母亲以为我会不记得,也就不懂伤害吧)。母亲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做工,回家做饭,料理完家里又马不停蹄地给父亲送饭送水。其实父亲喜欢另一个女子,母亲知道,但她从不在父亲面前提起,三从四德早已深深根植在母亲的骨髓里。过一段时间,父亲被允许回到家里,但需要向单位写“交待材料”,粗暴的父亲常常因生活的诸多无奈无名火起而对母亲拳脚相加,我们经常被父亲的雷霆之怒吓得蜷作一团。母亲对这一切总是默默忍受,没听见她叫一声苦,只是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不出声哭。我不能体会当时母亲心里是一种怎样的苦,只是看母亲哭觉着心酸,也相跟着哭。
直到我长大,到了另一座城市去读书,家里的状况才逐渐好转起来,但母亲的身体早已累垮。五个孩子中母亲最心疼我,说我最懂事,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身体最弱。在外求学的日子,我无时不牵挂着母亲,一心盼望早点毕业工作,好伺奉母亲让母亲过好日子。尽管我知道母亲不识字,还是止不住不停地给母亲写信,因为我清楚,每一封信对母亲来说都是一份安慰,一份惦念。最令我惊讶的是,就凭这些信,母亲竟认识了家里每个人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她那双苍老的眼睛,艰难地从那些“如天书般”的信件里辩认我们每个孩子的名字。
如今,母亲在哥哥姐姐的陪伴下安享着晚年,更为可喜的是父亲的变化。岁月真是了不起的东西,早年间绝对是母亲“奴隶般”地伺候父亲,我们形容父亲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今父母亲的角色完全掉了个儿,这是母亲苦尽甘来还是冥冥中神的安排?而步入中年早已为人之母的我仍在远离故土远离母亲的另一座城市工作生活,开始慢慢体会当年母亲赐予的恩情,自觉不自觉地也将这恩情一点一点地浸润到儿子身上,但儿子似乎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能够欣然接受,也许同我当年一样吧,并不能体会到母亲的点滴恩典。大概,他也要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才能如我一样地体会到母亲的恩情。每每在大街上看到与母亲年纪相仿的老妇,从没好好伺奉过母亲的我禁不住地想念母亲,不知我的母亲现在又怎样地老了?可是这些思念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埋进长长的电话线里,同时堆积起如山的内疚。母亲总在那头用平和慈祥的声音告诉我: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全家平安,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是的,母亲没有文化,讲不出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她的付出是与生俱来的,从不要求回报。和母亲相比,我要算“知识分子”了,但我这个知识分子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凡事总是瞻前顾后,权衡轻重,在母亲面前,我只有自惭形秽了。面对母亲,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愿母亲平安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