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

那张青春的脸上有些苍白，那张瘦削的脸上有些疲倦，那张二十七岁的脸上写满了竞争。那张英俊刚毅的脸上有些迷茫。三年，仲秋都未回家的他，踏着忽明忽暗的月色从南国广州匆匆地向湘南走来，只两夜。却又急匆匆地向来的那座穗城走回去……
十五的明月似有意在十六出现。它，情义深重地仿如是要刻意地多留他一天。可是，那火急火燎的电话却催着他又要上路了。火车站，看着他举手向我告别，我心中充满了不舍、怜悯、同情却又无奈，似有一种说不来的酸涩。盼了那么些日子的仲秋团聚。这欢聚的喜悦才上眉头，这分离的愁苦却又堵心头。
太多的分分别别，无数次的聚散、分离、欢乐、愁苦，可能就是这个时代，每一个家庭需要面对的。是这亢奋的市场经济的乃至残酷的竞争时代的真实本来。
那张脸，那张不足七岁的小脸。因小，因天真而可爱。因牙牙学语而轻松自如。因无知，而无忌。无数张这样的小脸，他们会对着天上的星星数数，他们会对着月亮要爷爷奶奶讲故事。他们会伸出小手向大人们要零花钱。春节，他们会在大人的陪伴下打“冲天炮”。
可是，这样的无拘无束的美妙的幸福童年，对于每一位中国儿童却只能有六到七年。第七年，他们就迎来了本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过重的学业竞争。开始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按时起床，第一次按时上学，第一次叫老师，第一次考试，他们从此迎来此生的无数个第一次。无数次的没完没了的考试……
那张脸，那张稚嫩的脸。那张尚存娇气的脸，从此，不见了往日的天真淘气。从此，学会了看老师的脸，看大人的脸。看成绩单的脸。他们，还慢慢地学会了看大自然的脸，看天气的脸。
那张脸，这张脸，无数张这样的脸。在面对着那残酷无情的应试教育，那些本稚嫩的肩膀背负起沉重的书包，背负起起沉重的使命，那些幼小的心灵承受起超负荷的重压。只为顺应那甚嚣尘上的无休无止的应试、考试。
那张脸，那张尚未知事的脸，我送他进入了小学，他殷殷地回头望着我，一脸的无知、无奈、无助、无援。眼神中似有游离飘忽。那张脸，那张已经稍微懂点事了的脸。我陪送他进入了初中，那里的竞争更激烈了。他眼中似有惬意，有空虚，有真挚，又有漠然。那张脸，那张已经知事的脸，我送他进入了高中，那里竞争加剧了，那里有名人，有名师，那里有鼓舞，有刺激，有蛊惑，也有误导。
那张脸，那张经过十二载寒窗苦读的脸。那张青春初现的笑脸，我送他去到了那大学堂。那里，莘莘学子翩翩而至，那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在那里他有过释然，有过激昂，有过展望，有过怀旧，有过追忆，有过憧憬。那时的他已没有了懊悔，湘江边上我殷殷地把他望着。离别的场景是那样地颤忧忧。他回头向我招着手，那泪花却飘洒在我的身上。
那张脸，那张青春、英俊、疲削的脸。今天，他又在向我挥手暂别了。我望着他又要远去背影，想着他又要去面对的那从小公司跳到大公司，从公司跳到工厂，去经历那残酷的竞争，我能心如止水？我能气定神闲？我只能面对那南国湛蓝的天空真诚地祈祷：给我儿一个好运吧！
竞争啊，竞争。
这种残酷的竞争，何时才能尘埃落定啊？

二零零八年九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