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时值杨花飘落
作者:丧娶时间:2024-11-02 02:15:02热度:0
导读:(一)一年一度春将去,正待杨花飘落时。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便不由地步入到村口,伫立在一行行的杨柳下,迎着漫舞的杨絮向远方张望着……母亲在张望一个人。她张望那个六十多年来仅谋过一次面的亲哥哥……(二)一九
(一)
一年一度春将去,正待杨花飘落时。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便不由地步入到村口,伫立在一行行的杨柳下,迎着漫舞的杨絮向远方张望着……
母亲在张望一个人。
她张望那个六十多年来仅谋过一次面的亲哥哥……
(二)
一九九七年春节刚过,我家忽然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他是个六十岁开外的老头,个子不高,佝偻着身子坐在厨房帮母亲烧饭,脸上的皱纹象被犁过的麦田浅深不一。父亲在他旁边不知在谈些什么。见我回来,父亲忙指着我介绍道,这就是荣儿,刚从部队回来。快快,叫舅舅呀!…
我顿时懵了。在我的记忆里,除了两个较为熟知的表舅外,还不曾听说和见眼前的广这位舅舅。我没有叫他,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了一番。而他却操着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对父亲说,还是不叫的好,还是不叫的好!
我更加疑惑。母亲示意我先到堂屋去,并嘱咐我将院门闩上。
晚上,父亲和这个神秘的舅舅端坐在一起攀谈。而母亲却在一旁不住地抹着眼泪。直至深夜。过后听父亲讲述,我才终于理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母亲出生于唐河境内一个地主豪绅家里。母亲的父亲曾组织民团,对抗解决组织,制造了一桩血案,于刘邓大军挺进前夕,自知罪不可赦,交待完家事后,便带着年仅十岁的独苗舅舅仓慌潜逃。而撇下的外婆无奈中便领着十四岁的大姨和七岁的母亲流落到邻县一个贫穷的村子里艰难度日。由于生存困难,经好心人说合,母亲便成了赵家的童养媳。而父亲就成了母亲一生依靠的男人。那时,舅舅和他的父亲一路西行。半途中,外公连惊带吓,身患恶疾,自知难以支撑,遂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叮嘱舅舅改名易姓,找个人家,保住性命。并交待舅舅把百十枚银元埋于地下切勿动用。因为他害怕一个孩子使用这些银元必将受到怀疑而极可能遭遇不测。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舅舅哭着用他那稚嫩的小手草草掩埋了他的父亲后,便失魂落魄地一路奔走,乞讨着西进。不知经过多少个风餐露宿,终于在一个叫梓潼的地方落下了脚。有一户无儿无女的何姓老人收留了他。舅舅长大后,又娶了山中一智障女子为妻,并育下两儿一女,半生以烧石灰为生,艰难持家。舅舅没有文化,刻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段苦不堪言、惶恐悲怆的记忆。几十年来,舅舅始终牢记着他父亲的遗言:改名易姓、不要回家!多少年来,舅舅无数次梦见自己的亲人。他多想回家看一看呀!但这种念头刚一闪现便即刻被强烈的求生欲所打灭。他颤颤巍巍地做人,小心谨慎地行事,半生也不敢越出大山一步。沉重的劳动和痛苦的思念将他折磨得人鬼难辨。当老伴辞世后,当岁月的车轮转到公元一九九七年的时候,舅舅终于忍不住内心煎熬,以找工为由沿着童年的记忆又是一路乞讨踏上了漫漫寻亲路。也许口真情感动了上帝,经过长途跋涉一路暗访,舅舅竟奇迹般地最终找寻到了他的亲人。然而,世事变迁,物去人非,外婆、大姨相继去世。庆幸的是,此生尚能与母亲相聚、共诉离别之苦……
而我,面对着这段离奇的往事,看着舅舅那战战兢兢、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俨然一个局外人。我劝舅舅说,不用怕,那是历史,你应该从历史中走出来,再说你也是无辜的呀!舅舅严肃地反驳道:娃娃呀,自古父债子还,何况那是一桩血案哪!
我只能嗟叹和苦笑。我知道,外公的话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外公给予了他完整的生命,但却摧残了他完整的人生。
在我家居住的那段日子里,舅舅足不出户,并严禁我对外透露他的来访。望着舅舅那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我读懂了他内心的恐惧和对人事的疑惑。当我拿出相机给他拍照时,他也是极力地摆手拒绝。当外面杨花自由飘舞时,舅舅也只好焦灼地在不大院子里踱来踱去……
(三)
岁月如梭。转眼,十多年又过去了。母亲站在这个明媚的季节里嗔怪道:这个老汉子,恁些年了咋不来个信儿?说完便轻叹着摇摇头。
母亲年纪大了,血压高,又晕车,出不了远门的。我知道,我必须为母亲做些什么了。于是,在这个春深的季节,我上路了。我是在为母亲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抑或一个心愿吧!我想。
上路前,母亲为我装了满满一大包行李。有衣帽及她亲手纳制的大大小小的布鞋。这些是为舅舅和他的儿孙们准备的。母亲希望,她的这些筹备不会白费。在她算来,舅舅一定是儿孙满堂了,这让母亲感到由衷地快慰。
我拿着舅舅临走时留下的地址,一路辗转来到了四川梓潼一个叫玛瑙的山村里。这里重峰叠嶂、草木葱茏。我徒步踯躇于指定的山林里,一连问了几处人家,都没有得到那个叫“何福海”的舅舅的确切位置。几经周折后,我终于从山腰中一位大嫂那里探听到了消息。更让我惊喜的是,这位大嫂居然就是舅舅的大媳。我说明了来意,这位不善言辞的表嫂居然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远方来客。随之便钻进山路边的平房内,取出手机同家人通电话。尽管他们用方言通话,但听得出,那头一定是大表哥。
她把我让进了屋,没有惊喜,没有问候,冷漠得象对待路人那样心平气静。她淡淡地解释说,听大志说,好像是有一个远在河南的亲戚,但那边早就没啥子人了。再说,也不想……她嗫嚅道。
我把东西放下来,说只想看望一下老人。
“他前年就不在了,埋在那崖子上。”
我呆立着。我相信这是个事实。尽管来时我有过不祥的预感。但这一消息仍让我无法接受。我真切地感受到,我的血液里凝固着一种无比怅惘的情愫。它无法稀释、消融。我似乎听到了外公临死前那痛心疾首的叮嘱和呼唤;也仿佛听到了舅舅在去世时对膝下儿女们的一再教诲。他不愿让儿孙们再继续他的噩梦。他渴望世代都能过上恬然、祥和的日子。他思维陈腐,然而谁又能为他愈合儿时那被世事撕裂的伤口呢?
经了解,两位表哥均在外地务工。在大嫂的带引下,我看望了二嫂和她的孩子们。这是一处只有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电影题材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破烂不堪的院落、摇摇欲塌的瓦屋,还有那个目光浊滞、神情慌乱的二表嫂,她的生存状态令我震颤!看到我,她居然认为我是当地计生所里的工作人员,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我的心口在隐隐作痛。我匆忙交付完母亲的礼物和慰问金,便跟随大表嫂爬到了安葬舅舅的山坡上。午后的阳光穿透茂密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