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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是一座盛满时光记忆的小城,它或者曾蜿蜒在我午夜的梦中。青砖碧瓦,红灯高挂,和现代的城市仿佛隔着几个幻境。那个小城的烟雨飘飘,象是一个仙人随手丢下的风景。奔向那个小城的途中,雨象一个不肯停歇的精灵,不

这是一座盛满时光记忆的小城,它或者曾蜿蜒在我午夜的梦中。青砖碧瓦,红灯高挂,和现代的城市仿佛隔着几个幻境。那个小城的烟雨飘飘,象是一个仙人随手丢下的风景。
奔向那个小城的途中,雨象一个不肯停歇的精灵,不断地扑打在飞驰的车窗上,然后滑出泪珠样的痕迹。清冷渐渐逼近,加上丝丝寒风,竟然有了初冬的感觉。另外一个方向的车流堵得很长,一眼望去,象是一列长途火车。车队密集地一丝不动,似乎原本它们就是一个整体。这或者是进入小城和远离小城的两种象征,来时如细雨拂面清爽而寒冷,归去的记忆却无法绕行。
到达平遥,夜色深深。一个个大红灯笼映衬着整个街道的古韵,让人疑心这原是明清两朝的时光倒流。微雨中的街景更添雅致,有种戴望舒笔下雨巷的景象。只是不知,那长街的前方有没有一个丁香花似的姑娘。
饭店进门处,站立着一个身穿旧社会财主服装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面容猥琐,酷似影视剧中的跑堂。留着说黑不黑的半条胡须,戴着小瓜皮帽,后边还坠着半截辫子。见我们进门,他拿起木棰,轻轻敲击立于门框边的长条鼓。鼓声咚咚中,我们团团围坐在一张正宗的八仙桌旁。大家开始讨论,屋中每个物件的不菲价格,从屋顶的房梁直到坐下的条凳,到处都彰显着一种叫做时间痕迹的东西。有人说过,文物之所以珍贵,因为里面藏着时间。而这整座小城,都笼罩在一片过去的时光中。仿佛这几百年的光阴流转,都已把它遗忘。据说,它是中国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小城,那种不雕粉饰的厚重感,象那个旧财主手中的鼓棰,重重地敲打在每个游客的心上。
细雨中,夜色罩住星光,我们住进一家客栈,这也是一家古代装饰的大四合院。我们住在偏房,推测是当年车夫赶脚之流居住的房间。想想,几百年前,或者也在夜色深深的某个院落角,也许发生过仆人与丫环的爱情纠缠,似乎那简直是一定的。
古城墙没有想象中的宏伟,护城河里水早已干涸,应该叫做护城沟更为贴切。有人说,这儿缺个吊桥。不禁让人遥想当年,城门紧闭,吊桥拉起,云梯高纵,呼喊声仿如穿越时光的墙壁,如漫天的轻雨扑面而来。立于城墙,远眺敌营,那几座红衣大炮已有火光迸现。古老的抛石车,让人更明白古人造“砲”字之意。那时的“炮”原就是用石头做子弹的。静立于城墙上的观望车,四面铁铸,由数名士兵悬挂至高处,以侦查敌情。那车中的士兵今在何处?那场战役的结果,有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改写?铁车无言,无言的还有逝去的身影和远遁的岁月。它已将所有的记忆,融注在暗褐色的铁骨中,任时光的风吹浪打,默不作声。
城墙的内侧,是如迷宫一样的砖砌的小道。据说,那儿原是一座寺庙,因年代久远而倒塌。整理出来的,只有残存的地基。在那个需要神灵的时代,那座寺庙,肯定曾经承载了整个小城所有的人希望与憧憬。在那间弥漫着类似宗教气息的房屋里,必然发生过许多的故事。随着它的倒下,所有故事忽然到了尽头,就象一粒粒石子,滚到悬崖边上,竞相碎骨粉身。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都伴随着那一声轰响而灰飞烟灭。
离开古城墙,一只只雨伞接连成片,缓缓向前移动,仿如清明节默默流动的人群。他们追忆的,是那曾经的故事,曾经的人。
到县衙的时候,雨忽然停下来,阳光梦一样醒过来,如婴儿的小手抚摸着游人的面颊。平遥县衙,这里曾经是整个小城的核心,若干年前,人们都以能在这里当差而光耀门庭。衙门口朝南开,这似乎是封建官场建筑的惯例。伴着导游“不走回头路”的提醒,我们先去了牢狱。那一间间简陋的小屋,曾经关闭了多少自由的渴望?那封建的牢狱中,到底有多少身影是罪无可恕,有多少身影是含冤哭告无门?每个房间都阴沉着同样的面孔,冷默而无情。廊道尽头处,是间四而没有窗户的小屋,墙壁也比其它房间厚了几倍。听说,这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有人打开了火机,但只能让人望到他举火的手指。在这样漆黑无光的房间里,人的精神会迅速崩溃,次日刑场的刀光似乎也是一种解脱。
走出牢狱的小门,空气中有种隔世的味道。紧接着是各种刑具的大展示。有《水浒传》中王婆曾坐过的木驴,也有穿糖葫芦一样的“五子连夹”;有传说中是来俊臣发明的烧红的铁鞋,也有令女人不寒而栗的乳夹和夹板。每种刑具都显示着统治者的残酷,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人性的火种悄悄熄灭,整个世界涌动着一丝不祥。
县太爷的“办公室”门正上方,高悬“亲民堂”三个大字。也无非如道家的老学究一样,摆出一副虚假的伪善。那供犯人堂前下跪的两块青砖,居然也有尊卑之分,让人感慨封建官场的套数,已经细化到令人无奈的程度。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烫金匾,不知那镜子中,有没有照出县令拿“黑心钱”的脏手。衙役的杀威棒一字排开,呈现出一种冷森森的光芒。犯人家境的好坏,取决着犯人屁股的受苦程度。据说,这种事县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的手下也要吃饭,而他能够提供的酬劳还是一把车薪。从这里也能窥见“官官相护”的一纹斑豹。封建的官场,没有人能做自由的小鸟,那森严的等级,比门前的青石台阶还要繁多而整齐。
从观风听雨楼下来,这座当年的权力中心就成了身后的一个影子。往来的人影匆匆,不知几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前生。阳光下的雨丝,透出一种晶莹的五彩,绚丽的如同天边的彩虹。我随着长长的青砖街道前行,路边已经见不到昨夜的灯笼。从梦中走来的我,忽然又走回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