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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僧问云门禅师“树凋叶落时如何?”云门云:“体露金风。”偶然间看到这一句,不禁会心微笑。我自不是解禅人,这机锋对答中到底含有多少精妙哲思,且不管它。“树叶飘落时会怎么样?”“不过是要让它的身体暴露在秋风
僧问云门禅师“树凋叶落时如何?”云门云:“体露金风。”
偶然间看到这一句,不禁会心微笑。我自不是解禅人,这机锋对答中到底含有多少精妙哲思,且不管它。“树叶飘落时会怎么样?”“不过是要让它的身体暴露在秋风之下,经过雨雪风霜而已。”同样是落叶飘零,单只这一问一答间的洒然,已胜过多少文人墨客伤春悲秋的情怀。
此时正值早春时节,空气尚清寒,此时若是立于田畴间,薄薄的凉风扑面,新耕的泥土,田间地头的青草野花,溪沟里的氤氤水气,都会让你清爽喜悦。把身体显露于大自然的“金风”之中,这泥土、这青草、这野花,这空气的清寒,都会刺激你的神经,让你感,让你知,这大自然的一切,于你,是亲的。然而,大自然雨雪风霜的刺激并不是都如春风般柔和,我们便宁可呆在空调房里,把身体与大自然隔绝了。因为刺激,都要你的神经去承受,而人的惰性宁可让自已处于安逸的状态。再者,刺激,意味着危险,人们总是要设置重重体系,来保障自已的安全,逐渐的与金风玉露都隔绝。记起湘多年前说的一句话:“曾几何时,我们都忘了天上明月?”
我一直对儿子这一辈的未来心怀忧虑,他们生活在衣食无忧里,远离了生活中的雨雪风霜。比不得我们小时候,生活中的艰难与责任都亲受。水田里插秧,插到一半回头看看,还有这么大一块呀?稻田里割谷,直起腰来一看,前面还有黄灿灿一大片,责任就是这样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等到你插完了,割完了,又知道,原来你先前认为了不得的大事,做起来也并不难。小小时就得放牛,水牛那一双尖硬的弯角,那庞大的体魅,对于一个小小孩子,无疑都是威胁,而责任又使你不可将其甩脱。在长时间的和自已内心恐惧的对抗中,勇气便滋生了,同时滋生的,还有人与物的无限亲情,无意中,又将一种大爱培养。而今天的孩子,父母都将其保护得太好,把他与饥饿隔绝,与劳苦隔绝,与危险隔绝,也就与责任隔绝,与勇气隔绝,把他本应身受的金风都隔绝。
在广州工作时,因为妹夫的关系,认识一个台湾朋友,他的种种,皆令人惊诧,被我们视为怪人。他曾在美国读书八年,成绩并不差,而他回到台湾,找不到工作,又随着台湾到大陆经商的热潮,跑到大陆来,漂泊几年,仍一事无谋。跑到我们这儿来,想商量着做点小生意,可一想到那千头万绪的困难,不晓得要从哪里着手,立即就放弃了。与我们谈起历史地理人文,滔滔不绝,唯谈及未来的计划与生计,便头痛结舌,也无勇气恋爱结婚。住了一个月后,决定去北京。临去的前一天,便开始不吃饭不喝水,我们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伤感,一问他,他说:“看,我有一个箱子,一个背包,要是在车站等车时突然要上厕所怎么办?我每次坐车前一天,都是不吃饭不喝水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样一个每个人都会碰到的小小困难,在他眼里也这样严重,竟要靠绝食才能解决。而这样一个人,他的父母,却有上亿的家私,他是家中的独子,还有一个姐姐,现居美国硅谷。他从小锦衣玉食,除了读书,不需要考虚任何事情。他的父亲至今仍在开诊所,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他的家私,这个朋友就算不做事,一生吃喝也用不尽了。而他,却又相当节俭,懦弱到连一掷千金的豪气也没有。这是一个隔绝了金风玉露,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畸形儿。
今天,我们的社会体制也逐渐完善了。医疗、教育、法律、以及社会保障体系都相对健全了,经济也发达了。常常很庆幸,生在这样一个安定的社会里。然而,当体制与法律的作用增强,道德的约束便会减弱。整个社会的诚信,相互的关爱,似乎在逐渐丧失。听说在社会保障体系做得最完善的一些欧洲国家,也是培养了一大批好逸恶劳的公民。
昨天晚上,又看沈从文的《边城》,那个民风纯朴的边陲小镇,人们都和天保,和傩送,和翠翠一样,是大自然金风玉露的化身。我记不清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看这个故事了,看到后来,仍然眼眶酸热。想来也不必伤感,天保的水中夭亡,爷爷的雷雨中的安息,翠翠遥远的爱情,也都是体露金风而已。可我仍然伤感,为翠翠,为她的爷爷,为天保,也为傩送,更为那体露金风,洁净单纯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