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永远装着学生的老师

一九七七年，我离开母校——响水中学整整十个年头了。十年里，我回乡当过农民，做过代课教师，当过兵，后来到县化肥厂做了工人。
这年10月的一天早上，我上班刚进工厂的大门，就被保卫干事小潘一把拽住。他急切地将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书样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啊，总算等到你了！这是我的老师交给我的任务，要我今天一定得把这交到你的手里。”说完忙转身上岗签到去了。看他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好生奇怪，冲着他的背影不解地问：“谁呀？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这么当真……”
我边走边打开那大纸包。报纸上的一行大字抢先入得眼帘：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随之是一张便签：何志宽同学，望你速来响中报名参加“老三届高考复习班”！下面是报名的时间、地点及方法，最后落款——汤寅。原来，这是汤老师在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一时间里给我送来的《高考复习资料》。
煞那间，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滕起，全身的血顿像开了锅的水，翻滚着，激荡着；眼睛也湿湿的模糊起来。这不为别的，仅仅是一种被关爱着的感动！十多年前的老师了，还这样时时刻刻地把他的学生放在心上……
汤老师是我初中二年级时的语文老师、班主任，那还是1962年的事。记得那年秋学期开学时，由于严重的自然灾害的影响，我家里拿不出钱来让我去学校报到。是汤老师了解到我的家庭情况后，帮我申请了助学金和学费减免，我才得以上了学。
汤老师那时很年轻，是刚从高校毕业分配来响中的，可他的“班主任”工作却做得那样的练达，那样的尽职尽责。对全班同学学习上的关心自不必说；就说对我们生活上的照顾吧，可真是如父如母，关怀备至！我和几个年龄较小的同学，他都手把着手地教过我们洗衣服，刷鞋子；有时还利用星期天的时间，他组织班里的女同学来帮我们拆洗被褥，为我们缝补衣裤；寒天，他每个夜里都要到我们宿舍查看上一两遍，给这个同学掖掖枕头，给那个同学盖盖被子。就在这当中，他发现了卷缩在床上的我，裹着一床又单又薄且没有被面子的被子，破旧、板结的棉花胎满是大洞小洞的。他心疼地把我叫起，亲自安排我和别的同学睡在一起通腿……多少年了，每每回想起当年的那情、那景，我的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股热乎乎的暖意来！
有一件开心的趣事，是汤老师和我们一起“捉虱子”。那个年代里，由于各种物资极度的匮乏，衣服少，难得经常换洗不说，就连洗衣服的肥皂都难买到；加上整个寒天里也洗不上一两次澡，怎会不生虱子呢？尤是春暖时节，虱子还常会爬到衣服的外面来……一天午饭后，汤老师来到我们男生宿舍说，今天风和日丽，和你们一起捉“贼”好吧？同学们起初不解，汤老师就指着那一床床叠好的被子不无风趣地说：“你们不要只看这表面好像是‘风平浪静’的，可一但打开它，那里将是一个‘万马奔腾’的场面噢！”说着要同学拿来脸盆，盛上半下子水，然后和大家打开一床床被子。顿时，眼前真的是一片骚乱：那大大小小的虱子忙不迭地东奔西跑起来；它们东躲西藏，有的寻着布缝钻，有的就近在针线脚下潜伏；有埋着头的，有撅着腚的……大伙忙着把它们一个个捏起放进水盆里。虱子浮在水面上慢慢地打着转，那多条极细的腿在不停地划动，激起丝丝漪纹……战果真够“辉煌”的，三个面盆的水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虱子。有同学指着那大小不一的虱子说，这是“军舰”，那是“炮艇”，这是“舢板”，引得笑声一片。不知谁说的，要是把这“景致”放大若干倍，那堪比“百万雄师过大江”呢！
汤老师可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一米八几的个头，篮球打得特好，不单是学校球队的主力队员，还是县代表队的核心队员呢。在他的培育下，我们班也出了好几个全校有名的“球星”：像惯打中锋的刘增环，善于前冲后突的左锋右锋李士传、蔡锦树……
吹、拉、弹、唱于汤老师来说，他也会得大半。那时我们几个身体弱小的同学对激烈的体育运动望而生畏，汤老师就在课外活动时教我们吹箫子，吹笛子，还有口琴；我跟他学了拉二胡……在他的悉心指导下，不到一个学期，我们都吹、拉得有板有眼的了，在班里多次的文娱晚会上，陈楼的箫、周能的笛、我的二胡还争相着献过“丑”呢。
升上了初三以后，我和汤老师的接触一下子就少了，心里真的有着许多的不舍。好在我们天天总能见着面，汤老师也没少关心着我。记得一次因着凉闹起了肚子，我请假在宿舍里休息。汤老师知道后，仅一个上午，他就来了几次。问我看了校医没有，问我是否按时吃的药；一会又来问我肚子疼得好些了吗……那细致入微的关切之情让我至今想来都感动不已！我还记得，在初中毕业时，我对升学的选择一度犹豫不决，最后就是汤老师给我拿的主意，帮我填报了志愿。
……
几年前，在县城曾几回遇上旧时的同学，每每忆起同窗时的情景，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汤老师来。大家异口同声地称赞着汤老师的人品，叙说着汤老师对自己教诲、关爱过的点点滴滴。有人提议聚上几个城里的同学，一块儿去看望看望我们这位可敬的老师，立即就得到了响应。
2011年的5月，由贾学军、李文才牵头，我们一行10人来到住在二中校区的汤老师家，向老人家表达了我们学子对他的深深思念之情……
如今已75岁的汤老师，身板硬朗，精神矍铄，晚年生活极其幸福、愉悦！

我们由衷地祝愿他老人家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