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房子及其他

回想从小到大搬迁的次数还真不少，在南方的时候，我家的房子是很小的一栋石头平房，背后是一座大山，母亲说那间房子是她和父亲一起到山上拉来石头和木料，亲手盖成的。那间小屋不到十平米的样子，中间隔开一堵墙，外间是厨房，里面是卧室，父亲常年在外，平常只我、姐姐和母亲住，夏天非常炎热，我和姐姐热得睡不着，母亲就整夜整夜拿扇子给我们扇，有时困倦得停下几分钟，我和姐姐必有一个人会大喊热，把母亲从困盹中唤醒，又继续为我们打扇。房前有一棵樱桃树，春天开满了簇簇花朵。我们经常在屋外的石板路上玩耍，夏天阳光照到路面发出白亮的光，我和姐姐光着脚丫，烫得边走边跳，想来那时生活困难，小孩子能不穿鞋就尽量不穿鞋的。
搬到北方以后，我们先是在一个名叫前里马的村中租住，典型的北方小院，北边有正房两间，东边有偏房一间，南边是个小厕所。一家毗邻一家，每家都有墙隔开。中间是小小的胡同，还记得那时我最怕倒垃圾，因为要走到胡同的尽头才是垃圾场，而胡同中间常常会守着一条黑狗，虽不曾被咬，但骇人的吠声足以让小小的我胆战心惊。院子里是我们玩耍的地方，我常和小朋友玩下腰的游戏，下腰然后手脚并行，谁走得远谁就赢了。或者贴着墙练倒立，俗称贴饼子，撑得久的得胜。冬天的雪后，爸爸在院子的空地上撒上小米，上面撑个筲箕，手里牵着绳索，每次都能逮到贪吃的麻雀，晚上便烧来吃，是我们的难得的美餐。
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单位分到了一套楼房，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这房子共三层，我家是一楼，面积刚不到40平米，一进门中间是窄窄的走廊，走廊南边是厨房和厕所，厨房南边是个小阳台，走廊左右是向阳的两个卧室，那时觉得那房子不但大，而且设施齐全，水管、暖气、厕所最令我们兴奋的是每个房间都有电灯，打开以后，雪亮的灯光闪耀在我们幸福的脸上。那是八十年代初，城市中基本都是低矮的平房，楼房屈指可数，我们当然有理由骄傲。院子很大，只有四栋楼房，最北边是水塔，水塔四周生长着杂草，这里成了我们的乐园。长有蓖麻、马生菜、狗尾马草、蒲公英，我们逮蚂蚱、捉蛐蛐、用草编成各种动物，常常玩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想起鲁迅的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楼有一楼的优势，各家忙着把自己后院的那一片地用篱笆圈起，我们家因为居中，三间房都向阳，院子格外大。爸爸种上三棵槐树，一字排开在三间屋前。五月的槐花飘香，摘下纯白的风铃般的一串，嚼在口中又香又甜。又垒上鸡窝，买来小鸡饲养，几个月后，清晨有公鸡尽职的打鸣，午后则是母鸡下蛋后骄傲的咯咯声，我和姐姐一听到，便忙不迭抢着去鸡窝捡尚有余温的鸡蛋，并给功臣开个小灶，喂把小米什么的。开始的鸡蛋皮薄、个小，上面还带着血，看着有些可怜。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的母鸡逐渐成长为成熟的母鸡，下的蛋个大且蛋壳坚硬，我们对它下蛋时憋红的脸也习以为常，更吃的心安理得。家里又买了台石磨放在窗下，自己磨豆浆，点豆花吃。院子中央开垦出几畦菜，一畦辣椒、一畦韭菜、一畦丝瓜、一畦豆角,辣椒红彤彤、韭菜绿油油、豆角胀鼓鼓的、而丝瓜爬上架子，不经意会碰到头。后来大院里又相继盖了五栋楼，我们玩耍的乐园也消失了。不过大院东边隔条马路就是一个小型公园，里面的树很多，也有简单的游乐设施，成为我们新的根据地。那些年一直用小栅栏围起的，我们为了省门票，都是称人不备，找大一点的栅栏钻进去玩，从前年开始，公园都改成免费的，栅栏也拆掉了，里面便愈加热闹，打篮球、羽毛球、乒乓球的、踢毽子的、唱戏、唱歌的、太极拳的，在健身器材上伸胳膊蹬腿的，将公园的乐趣发挥极致。回过头来算算，这套房竟有三十年的历史了，楼房表面仍保留着红砖的古朴，既未涂漆也未帖瓷砖，在周围林立的十几、二十几层光鲜的高楼中间，颇为不和谐，拆迁之声也不绝于耳，在不远的将来，这里也许会变为高层住宅楼，一楼也必将为商人所利用吧。
记得小时侯上图画课，老师为了开发同学们的想像力，隔几节课，总会出一个自由绘画的作业，而我的想像力非常馈乏，每次都重复画一张图，图居中是一座平房，红瓦白墙，中间有一扇门，门两旁各一个窗户，屋顶有一个短小烟囱，上面飘着徐徐的轻烟，连接着天空的白云。房前是一片绿地，上面零星着几朵小花，房后是几棵绿树，更远处是淡淡的青山。直至现在，当我拿起笔，除了画小兔子、小鸭子外，还是只会画那样的房子，也许拥有这样的房子从小就是我的梦想所在！
去年秋日，我和姐姐清晨带着孩子们去城郊掰玉米，前几天正好下过雨，加上一夜的露水，田地里异常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从地里走出时，裤管、鞋子上沾满了湿泥。回到城里想起还未早餐，我们便走进一家面馆，一步一个泥印踏在光洁的地板砖上，感到异常窘迫，回到家中马上把衣服鞋子全部换洗掉。城市是灰色的钢筋水泥筑成，它拒绝灰尘，马路上，清洁工不停地打扫，洒水车一次次巡回喷洒，而我住在高高的楼上，日益思念着泥土，不过也是叶公好龙吧！